所以，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和决心，我从一个老师们心目中的坏孩子差生，一步步慢慢往前走，每一次考试我都前进若干名次，一直到了高三的那次最关键的高考，我终于成功地挑战了自我。

第一名的成绩，我终于可以笑到了最后。

这一年，也是秋水中专毕业的时候。她原本想在大城市里寻找机会，但是极度疼爱她的父母却一直催着她回到所在的小城，相守在父母的身边。孝顺的秋水，最后还是选择回家。父母为她在小城的一个银行储蓄所里找个柜台的工作。

离家很近，工作也很简单，只是收入不高，而且几乎没有发展的前景。

和秋水离别的那三年里，即使到后来有了那么多的事情发生，我们也还始终维持着淡淡的联系。可能还是彼此都舍不得吧，但是又不敢走得太近，唯恐再度伤害和被伤害。

流火的7月，我如期收到了北京一所重点高校的录取通知书。

启程之前，我去了秋水所在的储蓄所，想要看看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她。我记得那一天，接近中午，我走进简陋的所里，正好听到一个中年妇女，好像是她上司的模样，在趾高气扬地指使她做这做那。腔调很生硬，口气很嚣张。

她说：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不会。亏你还是个学财会的中专生。

隔着银行高高的柜台，我看到小小的秋水，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那一刻，我的心再度紧紧地纠结在一起。尽管我那样伤害过她，但是我却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的秋水大声说话，不能容忍她这样沉默地工作。

我很想冲进柜台里，把她拽出来，带她走。我知道，她是很优秀的，在省会城市里她原本可以找到更加合适的工作。为了父母，她留下了，受着这样的委屈，仅仅是为了让父母安心和放心。为了抚慰他们因为哥哥的病而受伤的心灵。

我又忍住了，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力量带她远走，我还是个即将踏入大学的学生，我无力塑造自己的生活，也无力改变她的生活。

那一天，我只是笑着看着秋水，等她下班，然后又一次牵着她的手，在曾经的校园里漫步。秋水微笑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由衷地为我高兴，她知道我有着远大的理想，有着想要证实自己能力的力量。大学，是我人生中一个极其重要的里程碑。它将为我张开理想的臂膀。

秋水后来也告诉我，她的喜悦中也有着丝丝的苦涩。她再一次感觉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大学，也是秋水神圣的梦想呀，以她的成绩如果当时选择高中完全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但是，为了父母小小的想法，她还是选择放弃自己的一切。当时，她觉得，这是为人子女的责任。

我能够理解她的选择。

虽然多年以后，我们为了爱，坚持去走自己的路。我们心里都清楚，选择这样的感情，父母是不可能接受的。但是我们又更加明白，人生的青葱岁月里，我们都已经为了父母做了太多太多，比一般的子女都远远多得多。现在，是为我们自己而过的时候了。为了我们的一生不要到了闭上双眼的那一天，我们不要因为虚度光阴而遗憾，为没有拥有爱而痛苦。

当然，我们尽我们的能力继续去保护我们的父母。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我和秋水都不会去选择出柜这样强烈的举动。但是，同时，我其实也已经做好准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让他们知道了，我也会很认真地去面对，去承担一切的后果。我会继续张开我的臂膀，把我心中永远那样小小的秋水环抱在我的怀中，挡住一切迎面的风雨。

又说得远了，还是说回高考之后的那一年。

这一次分离，是秋水送我远去。虽然，我们之间有了太多的心结，但是送行的月台上，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好象我们之间没有晨，也没有雨，我们依然泪流满面。

12.大学

那一年，我往北而去。满面风沙中到了京城，开始我四年的大学生活。

北京是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城市。第一次到故宫就被那巍峨大气所震撼，走过午门，会让我遥想当年的宫廷风云；颐和园里的湖面，倒影中的亭台楼阁，会让我常常凝神。但是，首都也是一个巨大的城乡结合部，常常还在金碧辉煌之中沉思，一转角就是破破烂烂的乡村感的建筑物。

一个很可惜的城市。如果当年听从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劝告，保留下完整的皇城根味，有多好。现在，却有些不伦不类，不中不西，不洋不土。

我的大学生活，我自己觉得是沉淀的四年。如果说，中学时期还有些意气风发，自以为自己是个人物，那么到了首都，满目精英之中，就真的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看到上面的帖子里说，我自信的近乎自恋。初初看到，还真有些觉得不是这样，我马上打电话给秋水，问她我真的文字让人觉得自恋吗，我真的是个自恋的人吗？秋水安慰我说，不是。但我反省了一下，觉得可能还真有那么一些。尤其是中学的时代里。可能是自己要给自己鼓励吧，会在内心中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比如多么优秀，多么深情，多么有毅力之类的。）

不过，在大学里，我应该相对来说还是安静的吧。不愿意再去做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宁可静静地呆在一边，做自己的事情。大学起，我也开始学会掩饰。虽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对自己的倾向很清楚。但是因为中学时期，我几乎就不愿意穿裙子，头发也是极短，所以有些英气。到了大学，为了不希望与众不同，不愿意引人注目，所以渐渐地留长了头发，穿起了短短的裙子，混迹在女生之中。

现在想起来，当学会为了外部的眼光而改变自己的时候，其实恰恰是内心意识苏醒的前兆。只是我是一个事情没有发生，就决不愿浪费脑筋去细想的人。所以，倒也没有想得太多。不过，性格中还很男生的那一面，我想是骗不了身边的朋友的，我记得我的不止一个好友都很喜欢依赖我，有了什么难题都喜欢来找我解决。也不止一个女生对我说，如果我是一个男生，一定会嫁给我之类这样傻傻的话。听了这样的话，我都是淡淡一笑，会突然想到秋水，想自己如果是个男生，那和她的故事会不会不同。想到这，难免有些惆怅。

很多年以后，看我当年的照片，最大的感触是觉得那时的自己眼神很单纯，形象也还算清新。和现在的我比，还是很大的差别。毕竟，似水流年，岁月是骗不了人的。但是，我更喜欢成熟的自己，沧桑有时并非坏事，也是人的积淀。

上大学以后，以为自己和秋水就自然走远了。可是，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晨。我大二的那一年，她居然来到北京打工。这个消息，居然是秋水打电话告诉我的。（她当时到底想什么呢？）虽然提到晨，我的内心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酸楚。和秋水分开的这些年，因为断断续续还是有联系的，所以知道一些她们的消息。中专毕业后，晨曾经也回到小城，但是一直没有办法找到令她满意的工作。过了些许时日，她离开了小城，决心去闯一闯。据说，到了上海后来又辗转到了北京。

听说晨来了，我想，无论如何，我们都曾经是那样的老友，应该见一见。心里也有些好奇，想藉由见面，探听一些秋水的消息，潜意识里可能是想知道她和秋水的故事吧。毕竟，当年秋水不愿意为了我放弃她，在我看来晨是在秋水面前击败我的人。我想知道，她们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

人的思想和感情，有时真是贱到不可自控。其实，我心里隐隐有感觉她们的进展，却又始终不去向秋水求证。但是，又很想知道。就在这样辗转反侧中那一年冬天，我见到了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