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s毕业后当了老师，虽然感觉这职业跟她的形象不太吻合，但她也坦白告诉我，不为别的，就是看中了两个假期——可以利用假期去做她的驴子——的确没有任何一份工作可以有这样的大段空白时间。s的现任男友，是一个比她大好多岁的生物老师，在学校做中层。一起吃过两次饭。他们知道我辞职了，就热心帮我介绍工作，我也间接进了几所学校面试，后来就进了一所私立学校。学校不大，老师不多，所以我被安排的课很多，周六也有课，休息天很少，工作自然比原来忙碌了许多。
刚进学校没多久，就有一个中年女老师来给我介绍对象，据说是个千万富翁的儿子，人品如何老实云云，我当时就笑着拒绝了，说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个，把这么好的机会给其他老师吧，不是还有很多女老师单着吗？这也是事实，这个学校好多比我大的女老师都因为生活的闭塞成了现下所谓的“剩女”。那女老师可能不太乐意我的回答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姑娘摆着摆着要发霉的，还是要抓紧机会的。我笑笑，装听不懂算了。
大概我这样的态度的确会让人认为我自命清高吧，后来学校的老师就不大敢给我介绍对象了，只听说他们背后说我眼光很高。我一来懒得跟他们解释，二来也乐得少那些麻烦事，所以就顺其自然，让他们说去吧。
学校里有很多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课余经常聚在一起吃饭啊，聚会啊，有时也会去近地方旅游，生活变得很充实。每天跟学生在一起，虽然有很多烦心的地方，但是毕竟都是些纯真的孩子，常常会被他们逗乐，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不知多少。环境真能改变人，在学校呆久了，好像会越来越学生气，哪怕年龄大了，心态却还总不老。
学校坐落在离h市几十公里的地方，孤零零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商业区，大概为了有利于封闭式管理。很多老师都住在学校里，我当然也不例外。有的老师感慨，做这一行好像永远没法高中毕业，永远是最苦最累的高中生。我则不这么认为，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人生最美好的不是大学，而是高中，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同样感觉——也许是因为有无尽的希望吧，不像之后，好像什么都慢慢注定、慢慢定型。
学校，成了我隐居的世外桃源。离开了家，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也离开了洛阿姨，我觉得自己好像从过往的生活里蒸发了。除了偶尔跟家里电话联络，我不知道在原来的那个地方，是否还会有人想起我。
我害怕回去，因为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既不想重新燃起希望，更不想惊扰她的生活，如果她已经幸福，我还有做再做什么的必要吗？
生活平静而忙碌，一天天似在重复前一天，却不觉得无聊。因为每天在备课和答疑中，都可以学到新的知识，而学生每天都在成长，会向我提有意思的问题，有着他们独特而有趣的思维方式。看着他们的变化，便也觉得人生有了价值和意义。
洛阿姨打来过电话，问我新工作的事。大概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所以放不下吧。
我就简单跟她说了一下。她好像也就放下心来。
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过年的时候回家，妈妈说起洛阿姨请她和爸爸吃过一顿饭。我也没细问，问多了，只是自己伤身，唉，让自己过个安心年吧。
只是给她发了问候的短信，她也回复了我。仅此而已。
九十九
第二年的中秋节前夕，学校就放假了，我回到家，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吃完妈妈才告诉我，第二天她就和老爸出门旅游，让我自己安排。
他们两个年纪越大越喜欢旅游了，我也挺支持的，说不用担心，我正好自由安排，会会同学什么的。
第二天就跟几个老同学碰了碰头，不过我发现挺没意思，聊天的内容三句话不离男人，好像这已成为她们的终极追求。
闷闷地回到了家，冷冷清清的，想来今晚就是中秋了，天气倒是不错，大概会有月亮，可是，有谁可以共赏?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给她发了条短信，只是简单地说了声中秋快乐。又何须多说什么呢？该说的都说了，再也不需要什么多余了。
懒得做饭，冲了杯咖啡，找了部电影，躺在沙发上，就这样打发这个孤寂的中秋之夜吧。不禁有点怀念起学校的同事来，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回家了。
正看得忘我，手机响了。
“你回家了吗？”
“是的。”我回复了她。
“吃饭了吗？”
“还没。”我老实回复。
一会儿，她电话就过来了。
“洛阿姨。”我轻声叫了她一声，却发现，这三个字，许是久已未出口，竟似有些生涩。
“小兔，好久没联系了。”她的声音里，好像有种柔情，我快要忘乎所以。
努力克制自己。“是啊，”我故作轻松地说，“工作太忙了，不常回家。”
“爸妈都在家吗？”
“他们出门旅行了，我自己在家。”
“怪不得这么晚还没吃饭。”
“呵呵，懒得做了，正好减肥了。”
“正好我也没吃呢，要不一起出来吃点儿？”
怎么可能拒绝？
“好啊，”还是故作轻松，“我请你吃饭吧。”
她在电话里笑了笑，也没有拒绝。
梳了梳有点长了的头发，洗了把脸，套上薄外套就出了门，虽然约好在楼下见的，但我早已坐立难安，就一边赏月，一边走出小区。
月色并不明朗，有点凉飕飕的风，把树叶吹得飒飒作响，黯淡的云里，似是隐喻着人间无尽的遗憾。
我终于发现，自己已不会再如当初般热切得等待她，期盼她了，经历了这些年这些事，心仿佛已经从一颗透明琉璃珠被磨成了磨砂球，虽然心底那份情愫依然不变，但也已经不会再幻想什么了，也许，这就是心死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