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地图，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上。地处不太热闹的街区，所以行人并不很多。路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

找了一个“食堂”，吃了碗乌冬面，味道出奇的好。

只是周围都是陌生的语言，一种漂泊感油然而生，此地还是不宜久留啊。

让老板打包了一份面，走回宾馆。敲敲她的门，还是没什么动静，正要转身离开，门却开了。

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后，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醒了？”

“被你吵醒啦。”

“不好意思，给，这是给你吃的。”

我把面伸到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微笑，“进来啊。”

我只好进去，把面盒子给她打开，把筷子也打开准备好。

“请吧，女王陛下。”

她坐下来一看，把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

“看上去，不怎么想吃啊。”

我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她面前。

“知道你无辣不欢，特地向老板要的。”

“呵，算你周到，那我就开动啦！”这几天在日本，她也学日本人的样子，吃饭先双手合掌，说一声“开动”，模样煞是可爱。

等她吃完，已经快中午了。站在窗口看风景，却不知何时已下起了雨，风也有点大了。

“今天去哪？”我回头问在一旁描眉的她。

“拜神去。”原来这位姐姐早有打算。

搭乘jr在原宿下车，便到了著名的涉谷。东京聚集了日本十分之一的人口，所以大多数时候，街头上总是熙熙攘攘的。然而，闹中有静，明治神宫就位于此。

其实我一直觉得日本的民族性格是非常分裂的。极致的阴柔，极致的壮伟；一会澄明可爱，一会阴郁恐怖；一面是创造，一面是毁灭——铺撒天堂之光的背面，却燃烧着熊熊地狱之火。

去之前，我以为会类似于灵隐寺，香客云集，交通阻塞，但是一到才发现并非如此。

据说，建造神宫之前，那里是一片荒凉。乃是明治天皇与昭宪皇太后逝世后，日本人为纪念他们的功德而建立的。那是一块特别大的绿化地带，种植着好几百种的树木，十几万株树木，在夏日的雨丝云光里，散发着沁人的芬芳。

车辆也很少，有很多日本人自发地来到此处，穿起各式戏服，演绎着我不懂的剧目。一些游客纷纷拿起了摄像机，他们也配合地摆出各种姿势。

参道铺面白色鹅卵石，光滑而圣美的感觉。据说鹅卵石是可以驱除妖邪的，当人们步行在石上，自身的灵魂也可以得到净化。

我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有没有被净化，但是，走在那样的地方，感觉确实很好，仿佛离开了尘世，忘记了一切烦恼。

白若琳本来穿着高跟鞋，这会儿把鞋子脱了拎在手里，赤脚走在鹅卵石上，还让我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不能否认，她确实很美，特别是在这样美丽景致的映衬下，仿佛一个林间仙子。

进入神宫殿内，则是别有一番风味，是典型的日式庭院建筑。对于建筑，我是一窍不通，不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殿内的潺潺清泉，流向静美的池塘，睡莲花开始盛开了，菖蒲花也还未谢，有几个穿淡雅花式和服的女人走在廊下，悄声细语，远远看去，仿佛回到了古代。据说在这里结婚的新人可以得到一生的福祉，可惜那天没有见到。

“想不想进去参拜一下？”白若琳问我。

“不想。”

“为什么？你也是愤青啊？”

“日本人都已经那么多了，他来不及保佑我们外国人啦。”其实，我对于参拜这种事，一直有所避讳，正如孔子说的，敬鬼神而远之吧。

“也是，那就算了。”她大概也不想一个人进去，听我这么说，也就只能作罢了。

“你有什么愿望啊？如果说来听听。”我故意打趣她。

她看了我一眼，很久，都没有回答。

我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也不敢再作猜测，马上顾左右而言他，嚷着“肚子好饿”，就拉着她去觅食了。

其实昨晚的事，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还真没想好，如果她提起这件事，我该怎么说了。

如果她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那么当然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但如果不是呢？

一个人说了“喜欢”这样的话，别人要不要负起这个责任呢？还是可以置若罔闻呢？

我没有恋爱的经验，一直以来的暗恋，已让我心力交瘁，可是，如果一份真真切切的恋爱摆在眼前，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没有想好怎么办之前，还是继续装傻吧。

六十

从日本回来，只觉得疲惫。身体劳累自不必说，心也同样累。

正想好好休息几天，没想到就出事了。

那几天，我记得天气很闷热，一直就在家里避暑，哪儿都没去。早上九点多，手机突然响了，居然是李斌。

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我，心里隐约觉得和洛阿姨有关。

“喂？李斌？”

“小兔，”他声音透着焦急，“你能来趟医院吗？洛总摔伤了，可能要动手术……”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加速。

我大口地喘气，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慌，深呼吸。

打车，去医院。急诊室。

她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李斌他们几个焦急地围在一边。

我颤抖地走向洛阿姨，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慢慢睁开眼睛，对我笑了笑，轻轻说了声“不要紧的”，但是谁都能看出她是忍着剧痛的。

心酸地马上就要落泪。

但告诫自己，不能哭，要争气点，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不是添乱。

片子很快出来了，是髌骨粉碎性骨折，马上动手术！要签字！

李斌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关系一栏：母女。

手术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其他人都先回公司忙了，剩下李斌和我在等候室等待。

那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半天，我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她平安无事，暗自发誓，愿用自己的健康换她的平安。

电视屏终于有播报，可以去病房等候了。我马上跑到病房，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会儿，几个人推着车子出来，把她平移到病床上，护士给她挂上点滴，并告诉我们，麻药很快就会醒，晚上之前不能进水进食等事宜。

知道手术顺利，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了。我让李斌先回去。他想了想，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了，带来一个老阿姨，是医院的护工，专门负责照顾病人的，对她交代了些事，他才离开。

很快她就醒了，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术后疼痛。那种疼痛，让人看了都揪心。她不停发抖，身体又因为被固定在一个位置不能动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疼到眼泪直流。我只觉得心好像被撕碎了，却又什么都不能做，再也忍不住，抱住她的头，跟她一起哭，但又不敢哭出声来，怕她更难受，只是咬紧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她在药力作用下昏昏睡去，我轻轻放开她，却发现嘴唇已被自己咬得鲜血直流。

六十一

傍晚，爸妈下了班都赶过来了，带了些食物和日用品过来。

妈妈说要留下来陪夜。我怎么都不肯，理由是我放暑假，而她工作繁忙。妈妈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叮嘱了些事，就回去了。

她还是在昏睡中，嘴唇因为失血和缺水，变得异常干燥。我用棉签沾了水，轻轻给她涂上。一会儿，点滴挂完了。我给她盖好被子，躺在边上的小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但是只要她稍有动静，我就会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弄得那位老阿姨也很紧张。她安慰我说：“小姑娘，你妈妈不会有问题的，你不要太担心了，这不算大手术，明天她就能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