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阿姨也会去？”我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嗯，我已经邀请她了，她说会尽量安排的。”
我正踌躇着要不要先问问洛阿姨，白若琳又在电话那头说话了：“你就当过来帮我一个忙，不用你说什么，你愿意就弹弹琴，不愿意就喝点东西，没意思了可以早点回去，怎样？”
“那好吧，我今晚过去。”
“太好了，那六点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过来就行。”
“嗯，那也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我又打电话给洛阿姨，可怎么也打不通。给她发短信说明了情况，却也久久没有回信。没办法，只有先去了再说了。
六点多，我到了那个会所。大厅已经布置妥当，鲜花美酒佳肴已经摆满了长长的桌子，两排都已经坐上了七八个人，一眼望去，并没有洛阿姨，我心里有点失落。
白若琳从里面走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丝质旗袍，挽起的发髻上配了紫色珍珠扣，仿佛是《良友》画报上走下来的美人。
“小兔，你还啦。”她笑着来拉我入席。
“白姐姐，你今天真美。”我看着她，由衷赞美道。
“谢谢！”她把头一低，竟似有点羞涩。
大家坐着聊着天，一会儿，打扮得像公主的寿星来了，大家都起来围着她，把她按到了主席坐上，一桌人继续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边吃边聊。白若琳提议是不是该给寿星唱首生日歌，大家当然都说好。白若琳用眼睛示意我，我走到钢琴边，弹起生日歌来，大家都一边拍手一边唱起来，这时服务员把蛋糕也推了进来，吹蜡烛，切蛋糕，大家又拍手，好不热闹。
白若琳低下头来问我：“小兔，你会不会弹《月亮代表我的心》？”
“邓丽君的？会啊。”
她点点头，清清嗓子又说：“我白若琳今天要献歌一首，祝我们的寿星生日快乐。”
大家就都又围到钢琴边来。
这首柔情似水的曲子，节奏比较慢，并不难弹。
前奏已然缓缓响起。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白若琳轻柔的嗓音响起来，甜甜的，竟有七分像邓丽君。她唱得很投入，眼波流转，眉梢带笑，眼角含情。我不禁暗自思量，像白若琳那样的女子，是否也会爱人呢？抑或一切只是逢场作戏呢？
所以虽然她没有学过专业歌唱，但配上钢琴，听起来效果也很不错。一曲终了，大家都纷纷拍手，赞美之词纷涌而来，都说白若琳不入娱乐圈简直一大损失。白若琳却摇头说主要是配乐师出色，把她的缺点掩盖地好，大家就又都来赞美我，我只好傻笑着回应她们。
那天晚上，有好几个人都让我配乐，我弹了几首熟悉的流行曲目。可能大家觉得这种玩法挺新鲜，而以前一直是放歌碟的。
弹弹唱唱，大家也都累了，三三两两，各自聊天喝酒吃东西了。我走到窗边，天色已经很晚，都过了八点了，洛阿姨却还没来，我也已经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了。
把白若琳拉到一边，“白姐姐，你们继续玩，我还有点事，想先回去了。”
她到也不勉强我，说：“那好吧，今天很感谢你，我送送你。”
我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她下楼了。
出了电梯，我说：“你止步吧，我自己打车就行，很方便的。”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做什么？”
“千万别客气，寿星的一点小意思，感谢你给我们带来的美妙音乐。”
“不会吧，我可不是明星，哪还能要出场费呀！”我往她手里塞。
“小兔，”她按住我的手，“听话，你不拿，我反而不好做人，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了。”
我心里想，算了，既然人家阔小姐赏我这穷乐师的，又何必还装清高呢。
“那好吧，替我谢谢她。”我不再坚持了。
“嗯，你路上小心。”
坐在回校的车上，我打开信封，里面正好一千块。其实我猜这是白若琳早就准备好的，未必真是寿星的意思。但又有什么区别呢，本来就不算是朋友，就当来赚外快好了，这可比我做设计赚得多。
回到学校洗完澡，拿出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居然都是洛阿姨打来的，想必刚才太吵没听见。一看时间，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前了。
连忙打过去。
“喂，小兔，你还在会所吗？”她的声音挺起来有点倦意。
“洛阿姨，我已经回学校了。我去过那边了，太吵没听见你打来的电话。”
“嗯，我猜也是这样。怎么样，玩得开心么？”
“还好，洛阿姨，你怎么没去呢？”我总不好说我是为了见你才去的吧。
“公司有点事，开会到很晚才结束，就没过去了。而且我也不认识那位寿星。”
“我也不认识。”我嘀咕道。
“呵呵，你不一样，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好了，不聊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上课呢。”
“嗯，晚安。”
可是，我却无法入睡。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快乐夜晚，这个本可见你一面的夜晚，却只在短短几句问候中戛然而止了，徒留几许无奈，几许伤感。
披衣起身，看苍茫夜色，却闻到了湿润的气息，原来已是春雨潇潇。润润湿湿绵绵潺潺的雨，是个羞答答的灰美人，来无声息。
雨丝拂到了我的脸上，渐渐的，雨丝变成了雨滴。
每个雨滴在天空中都以为自己会滑过美丽而悠长的弧线，大概没有哪个雨滴会料想到瞬即粉身碎骨于泥淖的狼狈不堪吧！
就像这个世间的人。
在追寻什么，又遗忘什么？
为何而来，又去？
缘何而聚，又散？
匆匆人生数十载悄然滑过，剩下的时光，还有多少在手中？
是不是明了只剩几天时，生命才可以恣肆若汪洋？
有多少的未来，就有多少的虚妄。可是，连当下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又何必轻许自由给未来呢？
余华说过，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活着。是不是读到这句话的每个人都已经可以庆幸，至少自己还活着？只因为生命有那无限虚妄的可能？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未来，只为讨厌那虚妄的可能，如果可以，我宁愿如雨滴般粉身碎骨，只为今生已注定如昨日般痛苦重现……
四十五
后来，白若琳邀请我去，我也就不再推辞了，就把这当成一份兼职来做。这样想，心里倒也轻松了。去了也不太跟她们聊天，其实也真是没共同语言，她们聊的大多是生意经，我也不懂，还不如坐在钢琴边弹琴来得开心，还能赚钱。
白若琳看我一个人闷闷的，会过来给我送份点心，也会跟我聊聊天，问问我学校的事。其实听她的谈吐还是很优雅的，应该也是读过很多书的人。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没好意思问她有没有上过大学。
但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笑着回道：“好像上过几年大学，不过至于学了什么，已经都忘光了，呵呵。”
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了，不过心里不禁奇怪，按照她的年纪，大学毕业，应该还是挺吃香的，何以会沦落到做富商的女人？我隐约觉得这里头应该还有故事，只是我无从知道罢了。
省吃俭用了半个月，我终于省下了一笔钱，可以买份像样的礼物还人情了，也可以顺便还她手帕了。
去商场专柜买了一大瓶夏奈尔5号，因为记得那本香水书上说，梦露只穿夏奈尔5号睡觉，这是一款适用于任何场合的香水。
小心翼翼地放入书包。打电话给白若琳。
“喂，小兔？”听她的声音又点慵懒。
一看表，快十一点了，不会她还在睡觉吧？
“白姐姐，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见见你。”
“有空啊。”
“你在哪？我来找你方便吗？”
“方便，你过来吧。”报给了我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