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不早了，白小姐，我还要送她回学校，今天就此别过吧。”
“那好，洛总以后可要赏脸光临呀。”
四十
上了车，我不禁有点担心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影响到她什么了，正想道歉，只听她缓缓说道：“小兔，难为你了，如果知道你会这么无聊，就不带你来了。”
“没关系，我还是挺长见识的，从没看过这样的场合。”
“嗯，我也第一次来。”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呢？”我终于问出了这句早就想问的话。
“那个白小姐，叫白若琳，据说是某个的房地产大商的女人，近几年，自己也开始做房地产，人挺聪明，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会做人，和政府那边的人关系挺好的。这个沙龙就是她创办的，里面的成员不是交际名媛就是富商的女人，都有来头。她们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吸纳了很多女企业家和女商人，人脉越来越深广。最近，我也被她们邀请了。这个沙龙主要是组织出国旅游的，偶尔也举办些宴会。刚才她们就是在商量接下来去哪里观光旅游。其实呢，这都是虚的，关键还是在做人脉的生意，懂吗？”
“噢，就是说，你也要被她们吸近那条脉，不得自由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过，我不打算跟她们走太近，那里的人太复杂了，很多情况我也不了解，敬而远之吧。”
“那她们会放过你？只怕还会来纠缠吧。”
“井水不犯河水。尽量避免打交道吧，实在避不开，也就出来应付一下，就像今天这样。”
“嗯。”我点点头。
“不过，今天幸好有你陪我。”洛阿姨伸过右手，拍了拍我的手，暖暖的。
我不再说话，久久品味着这一刻的温暖。
回到寝室，我按照卡上的网址打开了那个沙龙的主页。做得比较简单，人气也不是很旺，只是有几个女人在里面无病呻吟或是卖弄文字一翻。
无心多浏览，把自己的信息一填，也算是了了一件事。
没想到，在我快要把这事忘了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白若琳的电话。
电话里，她说话很简单，就是希望我周末晚上有空去沙龙，她们安排了活动。
放下电话，我第一个想到是打电话给洛阿姨，但是转念一想，洛阿姨肯定不想去，这一点她上次已经说明，我又何必再去烦扰她呢。至于我自己，就更加格格不入了，又何必凑这不相干的热闹。
转眼到了周末，那天一下课，同学们纷纷奔出校园，找各自的精彩去了。校园里有点冷冷清清的。我在食堂吃了晚饭，就在校园的河边走走。周末，情侣都出去了，这里终于回归了清静，一轮落日映红了半边天，渐渐由艳丽的深红变成惨淡的暗红，看着只觉得有点悲哀。算了，还是回寝室做我的兼职去。
正往回走，手机响了。说实话，平时没什么人联系我，我正觉得纳闷。一看，居然又是白若琳的号码。
我有点心虚，毕竟我没答应她的邀请，也没向她说明缘由。
“喂，白小姐呀？”
“是我，你在学校吗？”
“是啊。”
“那正好，我就在门外了。你能出来吗?”
“啊！？我这就出来。”
我心里有点慌，这样的人物，亲自来学校看我，我实在有点担当不起。
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只见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停在那里，直觉告诉我她就在里面。
我走过去，她已经慢慢摇下车窗，朝我微笑了。
不过，我可差点没认出来。如果那天的她恍若神妃仙子，那么今天的她就是邻家姐姐了。不见了高挽的发髻，却把一头如丝长发飘散下来，显得年轻了不少。
“能上车吗？”
我点点头，乖乖坐进副驾驶座。车里很干净，有股淡淡的清香。
“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呃，有的。”我不太会撒谎，等反应过来，已经露馅了。
“到底有还是没有呢？”
我吁了口，打算投降了。“本来是打算做几个设计的，不知道算不算安排。”
“嗯，应该比参加我们的沙龙有意思吧？”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反正我也不太会聊天的，不太适合你们的沙龙。”我打算实话实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啦，你忘了上次你睡着在休息室啦？”
她一提起这个，我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如果是那样的聚会，我就不会邀请你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我看着她，摇摇头，心里充满疑惑。
“想请你去看场芭蕾舞剧《天鹅湖》。”
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嘛！白若琳？富商女人？柴可夫斯基？天鹅湖？完全不搭调啊！
她好像看出了我讶异，只是笑笑说：“这次的活动范围比较小，只叫了几个喜欢音乐的年轻人，我想你会弹钢琴，肯定也会喜欢。”
我心里不由地感动了一下，没想到，一面之缘，她好像已把我当做了朋友。比起我心里对她的轻视和傲慢，她比我真诚多了。
“太谢谢了，我完全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对不起。”
“没事，”她满不在乎地捋了下垂到面颊的头发，“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晚了就不好了。”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动了。原来，白若琳还是个潇洒的女人，比起来，我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四十一
原来演出并不在本市，而是临近本市的另一个城市，车程大约一小时。
“白……”
“叫姐姐。”
我瞪大眼睛看她，她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叫白姐姐。”她重复道。
“哦，白……姐姐，你说还有其他的人呢？”
“她们先过去了。”
“哦。”我料想她是因为要来带我，才没跟她们一起了。
“也好啊，难得清静，跟她们在一起呀，就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呵呵，她们聊的，我可不懂，我完全是土包子一个，白姐姐，你别见笑就是了。”
“这些东西，有谁天生就懂了？不过是有了钱，又怕别人不知道，用来炫罢了。”
我很诧异，她竟然会这么说。毕竟，她不也是那些“炫”的人之一吗？
她见我沉默，就笑道：“你觉得我也是那样的人吧？”
“没有啊。”我有点口是心非。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呢？”
“嗯……你应该是懂得很多东西的人，而且也是知道怎么去内敛和含蓄的人。”
“哦？你的意思是，我本质上并不含蓄和内敛咯？”
“不是这个意思的……”我发现自己老是被她抬杠。
“没关系，慢慢地你就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她不再说什么，随手打开了音响，流淌出的竟然也是蔡琴的歌。
“白姐姐，你也喜欢蔡琴？”
“是啊，你也喜欢？”
“嗯，洛阿姨很喜欢蔡琴的，还收了很多她的碟。”
“洛总？”她眨了眨眼睛，“你很崇拜她吧？”
“不止是崇拜，也很敬爱她。我读中学的时候，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是么，忘年交啊，真难得。”
“是啊，那时她住在我家，后来，我也去过她家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喜欢听蔡琴的歌……”我兀自沉浸在回忆里，快乐地叙述着过往。
人的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总是会把不快乐的事筛去，只留下那些美好的记忆，熠熠闪光，引人回望。
等我意识到车内自己的声音已经响了太久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看看身边的白若琳，正面带微笑地听着。
“怎么不说下去了，听你讲故事呀。”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觉得无聊了吧。”
“很有趣的往事啊，与其说无聊，不如说羡慕吧。”
“羡慕？”
“羡慕洛总有你这样可亲可爱的小朋友，羡慕你有可敬可依的洛阿姨呀。”
我沉默了，久久思量着她的这句话。心里暗自问自己：小兔，你是不是应该知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