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同怎么突然找我，我揉着肿胀的眼睛，慢慢坐起身。来了美国之后，和徐珍珍打过两次电话，但实在是相隔太远，飞机也要4、5个小时，所以一直都没见过面。我缓缓地拨通了电话，打了回去。呼叫音响了好几下，那边才接了起来。

“hello？”方季同的声音。

“哦，是我，欣怡。”刚一开口，发现嗓子有些疼，说话有些吃力。

“欣怡啊，你终于接电话了啊，我……”方季同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我有点紧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连忙问。

“其实……这只是我和珍珍两个人的事，但一时着急，就打了你的电话。可谁知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从前天晚上就开始打，昨天一天，今天一上午，你都没接，我就有些担心，怕你一个人有什么事。”

我竟然睡了两天，那郁斐应该早已到北京了，我心里暗自想着。“不好意思啊，我没事，让你担心了。你刚才说，和珍珍怎么了？”我追问他。

他停顿了一下，“珍珍怀孕了，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本想让你劝劝她的。”方季同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了一遍。怀孕是个意外，徐珍珍坚持要把孩子打掉，因为她觉得方季同不是真心爱他，所以不想让孩子成为两个人的负担或者说一种筹码。

旁人能帮到什么呢？如果方季同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孩子，或许他早已在心里接受了徐珍珍，那就说给她听呗。好像任何事情，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你爱她吗？”我问他。

他不回答，话筒里只听得到他的鼻息声。

“嗯，方季同，你还是不确定自己的话，那我也是女人，换作是我今天站在珍珍这个位置，我想我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的。”我静静地说。

“我……我只是不确定。”他有些失落。

“你当初选择跟她在一起，可如果连你自己的心都不确定，那已经是一种伤害。现在这事情上你的犹豫，会让徐珍珍多伤心啊。方季同啊方季同，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原来感情的事，到了自己身上，就成了一笔糊涂帐。

“我想我是爱她的吧。”他缓缓地说。

“感情里来不得一点的勉强。你说得那么牵强，你确定吗？你好好问问你自己。如果你确定，那就趁早告诉她。”

挂上电话，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我把床边窗户的百叶窗转了开来，刺眼的阳光透过一片片窗叶把整个卧室照得很明亮。床边散落着郁斐写给我的那些纸片，因为我睡觉前一直紧紧握在手中。耳边响起的似乎是郁斐在我枕畔的声音，好像她的影子还在，好像她未曾离开。我披上睡袍，慢慢下了床。弯下腰，捡起每一张字条，那些话语又一次映入眼帘。我打开卧室的门，空荡荡的客厅，又让我怀疑郁斐是否真的来过。这样子会把我逼疯。我走进浴室去洗澡，当温热的水从头顶流淌下来，冲去我身上的冰凉，慢慢让我恢复了知觉。她来过，只是走了。生活又变成了我一个人。

从那天起，我把郁斐的那个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戒指很大，我在戒指的光滑的背圈上绕上了一圈圈细细的红线，然后也戴在左手的中指。“你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我想起了那年我扔掉戒指时，她那痛彻心肺的哭泣声。她竟然舍得把戒指摘下来了，因为她说，要让我记住她，或者在我想要忘记她的时候拉住我。我的心头一阵抽搐，和戒指相比，她更不想失去我。

“郁斐啊，我看见了你留下的那些纸条，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把它们统统找齐。你别怪我这般狠心……”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郁斐走后的几个星期里，郁斐没有在msn上找过我，我也没有找过她。就好似两个人之间的冷战，谁也不愿去打破这样的沉默。

意外的是，方季同带着徐珍珍来了。当我看到珍珍一脸幸福地挽着方季同的胳膊，我知道，方季同弄清了自己的心。方季同陪着珍珍在洛杉矶玩了3、4天，然后就把她留在了我家。因为方季同学业挺紧张的，他怕没时间陪珍珍，又说孕妇需要愉悦的心情，所以让我替他照看珍珍一段时间，等到圣诞节的假期前，再让珍珍回去。其实我也谈不上照看她，只是闲在家里的时候，陪她讲讲话，逛逛超市。有她陪着我一起煮饭、聊天，倒是让我觉得我不那么寂寞了。

“欣怡啊，有一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推着购物车，和她一起走在超市里。珍珍跟在我的后面，对着我说。

我笑着回过头，“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珍珍认真地看着我，“其实是郁斐让我来陪你的。”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她继续说，“本来我和季同是想来洛杉矶看你，顺便玩几天。但在我们出发前，突然接到郁斐给我们打来的电话，她问我，如果愿意的话，就让我在你这边住住。”

我扭过了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郁斐似乎早已将我看透，看透我的逞能，看透我的倔强，也看透了我假装着的坚强。可没想到她处处在我为我着想，时时刻刻在为我担忧。

”珍珍，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这样子特地为了我……”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欣怡，其实在刚来的时候，我也很寂寞。季同每天去学校之后，我就一个人在家。直到这孩子的意外到来，让我和季同之间的感情有了转机。反正我也没事，在你这边，两个人有依有靠的，每天都很开心。”她轻轻把手搭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只是，等我走后，你又要一个人了。”

我回头看着她，“谢谢你。”

珍珍摇了摇头，“别谢我，去谢郁斐吧。”

珍珍每天睡得早，等她上床躺下，我自己就在客厅里做点自己的事，其实也就是上上网罢了。我打开音响，找出那首我最喜欢的肖邦练习曲，op10.3，让它静静地我身边缭绕。这曲子又名《离别》，忧伤的别离情思，在乐句的一呼一吸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郁斐在msn上。我已经打开了对话窗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我打出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留下这两个字。

[想我了？]郁斐那边说。

当我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笑着，感受着郁斐对我的疼爱与宠溺，只有她会这样对我说。

[你一共给我写了多少张纸条？我把房间都找遍了，但不知道是否有全找到。]

[傻瓜，干嘛一下子全找出来？我是想让它们一天天被你发现，每天都可以有惊喜。]

有的时候，某些念头没有任何的预兆，就会跳入你的脑海。那一刻，我不想读这博士了，我不想在美国了，我想回到郁斐身边，躲在她怀里好好地痛哭一场。郁斐走后的那些痛不欲生的感觉，看着徐珍珍幸福满足的样子，想着郁斐对我花的这些心思，我真的开始摇摆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