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郁斐搂着我,轻声叹息,“还剩几个晚上了?”为什么刚见面,就要提分别?实在是因为这见面的时间与我们又将分别的时间来比,就像是短得不足一提。我知道没剩几天,但就是不想去想这个问题。我心里像被小刀狠狠地扎了一下,生疼生疼。“郁斐,不要说走的事,行不行……”我带着哭腔。
她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可以坚强,原来你根本做不到。你来美国这么些天,你哪天有开开心心地笑过一次?”
郁斐接着说,“你说你要念书,我是舍不得你,但你那么坚决,我又能怎么办?可这样子的生活,你快乐吗?”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泪早已经纷纷落下。
我快乐吗?!什么叫快乐?每天无忧无虑,嘻哈轻松,就叫快乐?
“你别说了,我可以坚强的,我可以做到的。”我的声音已经哽咽。
郁斐沉默了很久,开口,“我还是想问你那句话,在你心中,我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我是爱郁斐的。那的确是爱。但爱又能怎样呢?自古多少痴情女子,甘愿为爱情付出一切。我自问我自己,我能做到吗?我不能。“我们活着不能只看见爱情。我是爱你的,郁斐。”
郁斐的眼睛红红的,她摇了摇头,“你更爱你自己。”
我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这美丽的城市,奢华的比佛利山庄,热闹的好莱坞,宜人的气候,美丽的海滩……我们没让自己太累,每天轻松地走走晃晃,洛杉矶这么大,总有去不完的地方。我本想和郁斐去拉斯维加斯或是旧金山,可郁斐不肯。她怕现在用光了我所有的钱,我接下来的生活会拮据。
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关于爱情,关于离别的事。但我知道,那晚我的话,又一次伤害了她。郁斐临走的那天,是下午2点多的飞机。因为我一大早有一门专业课要去学校上,我让郁斐在家把行李收拾好等我,我一下课就赶回来,然后再一起去机场。其实这样时间有些赶。
“非要去上课吗?”郁斐有些闷闷不乐。
我点了点头,“专业课逃课不太好。”
“我一共才来这几天,最后一天你都不陪我?上课有那么重要吗?”她语气里已经微微有些不满。
“要不我们拿着行李,你和我一起去学校?”我想或许这样可行。
“少上这一次课,就会要你命了?!”
我没吱声。
郁斐转过身,“那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
还是那个机场,还是我们俩。只是一周前,是相聚,现在,又是别离。我下了课就赶回家,刚放下书包,郁斐说担心会误机,还是早点出发比较稳妥。所以我们饭也没吃就先去了机场。等领完登机牌,托运了行李之后,再找了一家餐厅坐下吃午饭。那顿饭,谁也没有安心地在吃。两人静静地面对面坐着,拨动着盘子里的菜,有一下没一下的。
“过年还是不会回来是吧?”她先开了口。其实没来之前,我问过好些人,都说过年的时候估计回不来,但毕竟不是自己问的,还是曾经满怀着期望。
“不能回来。因为这边的假期从圣诞节开始,一直到隔年的一月。我们过年的时候,这边是没有假期的。”我无奈地说着,因为学校已经公布了假期安排。
然后,一阵沉默。
现在的我和郁斐,和在厦门分开时的那甜蜜又不舍的样子,简直就不像是同样的两个人。我们各自冷冷地发着呆,直到眼看着时间已快2点,该进安检口了。我们挨着紧紧地走在一起,但是谁也没有牵对方的手。她的胳膊撞上我的,我的手轻轻地蹭过她的。
“下一次不知道何时才能来。”她站在安检口,低声地说。
“嗯。”我没敢抬头。
“这样子的生活,就有意义了?!”
“嗯。”我再一次点头。
“乐欣怡,你记住了,是你要离开我一个人生活的。这些痛苦都是你造成的……”郁斐的声音都变了,我抬起头去看她。不知从何时起,郁斐越来越容易哭。我知道,都是我的原因。
我不想哭,此时的我一点都不想哭。我要坚强,是我选的这条路,我就要坚强地撑下去。
“爱情不是我的全部。没有你我照样可以一个人继续生活。”我冷静地说了这句话。
“你走,你去过你的生活,你走!”郁斐流着泪,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的心早已粉碎,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着我们,而我们都在故作坚强。越是这样,这伤痛却是越深。
我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那我走了。”我生怕眼泪就这样掉下来,所以立即转身。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地朝前走去。我头很晕,眼前的人影都模模糊糊,我要快点走,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身子一下子被人紧抱,是郁斐追了上来,不顾四周围来往的行人注目的眼神,从我身后紧紧抱着我不放。
“你真的那么狠心……”她哭着说。
她放肆的哭声让我和她都再也坚强不起来。
郁斐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已经记不清是一个人怎样从机场回来,也记不清花了多少时间。我只知道,郁斐真的走了。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的空旷。我起身,准备去换拖鞋。低头一看,拖鞋上竟然躺着一张纸片,我认得这张纸,应该是从我最心爱的猫咪便条本里撕下来的。我缓缓地拿起它,“喜欢你的这双拖鞋,可我的脚却塞不进去。”郁斐的字。我把鞋换下,打开鞋柜,高跟鞋、跑鞋……基本每双鞋里都有一张纸条。“以后少穿高跟鞋,因为你说穿着很累。”
我把纸片一张张摞在手中,都是郁斐留给我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些纸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放在了房间的这些角落。
我开始满房间拼命地搜找。这些纸片应该是她趁我去学校的时候写的。其实她放得都很醒目,只是想让我能轻而易举的发现。笔记本电脑下面、笔盒里、化妆包里、书架上、衣柜里……我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心像被揪着,眼泪像断了绳的珠子一般纷纷滚落。我低喃,哪里还有,哪里还有?
电吹风上——“我喜欢帮你吹头发,虽然总会不小心弄疼你。”
笔盒里——“纸板做的笔盒,也舍不得扔,真是傻猫。”
首饰盒里——“这个戒指留给你,只为让你记住我,或者在你想要忘记的时候拉住你。”
……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跌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我把身子蜷得紧紧的,靠在床脚处,我开始放声地哭泣,似乎只有这样,我心里所有的痛楚才能宣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站起身,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郁斐走时才下午2点多。现在,我一看手表,现在已经7点了。挨家挨户都飘出了饭香,整个小区灯火通明。
我随便弄了点吃的打发了自己的晚饭,然后洗了个热水澡,早早地躲进了被窝。我害怕这样的寂寞。空荡荡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我把自己蒙进被窝里,多么希望能快点进入梦乡。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一切未能如我所愿。睡梦中,往事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从我和郁斐的相识到相守,这么些年的点滴,此刻却如此清晰。手机声不知道响了多少次,可我已分不清是梦是真。我就这样躲在床上,只想这样躲着。窗帘后的光,隐隐约约透进来,天什么时候亮了?努力地睁开双眼,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从郁斐离开那天。
手机在我那堆凌乱的衣服上方,屏幕上的灯闪个不停。我试图去拿它。
“欣怡,你在不在家?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手机的留言信箱里,传来的方季同焦虑的声音。
我无力的抬起我的手,把手机里的留言一条条听着。
“欣怡,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我,方季同,你回个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