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想去旧金山那边,可是我们这个专业在那个学校并不是很好。所以就……”说完这话之后,他像松下了一口气一般,笑了笑。他到现在还拖着没给对方学校发确认信。
我和他稍微又聊了一会儿各类手续的流程和机票的提前预订的事情,就挂了电话。我默默地感谢方季同,没有跟我提我和郁斐的事情。
单位里问我想什么开始就不来上班,我要求一直做到7月底。最后的3个月,最依依相惜的日子,在回忆里却让我感觉只是一条细细的线,轻轻划过我的心头。因为离别前,再多的时间,对我和郁斐来说,都不足够。而这3个月,更像是流水一般就匆匆流逝。
每天下了班,就赶紧回家,每天想着给郁斐做不同的菜。我的厨艺在那3个月里突飞猛进。郁斐爱吃肉,酱烤大排、糖醋小排、红烧猪蹄我变着花样做;她爱吃面食,我让隔壁的大妈教我自己擀面做面条……每到周末,陪着郁斐看部电影,然后一起去商场或者超市。郁斐说,等我走了,她自己就买不来衣服了,我就带着她逛遍了北京的商场,买了够翻着样式穿一年的新衣服。郁斐说,等我走了,生病了也不知道吃啥药,我就买了一个医药箱,把每种药上都贴好了字条。我们商量不再租这个房子,因为郁斐说,怕一个人住在这里,会忍不住太想我。当我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一点点往家里寄的时候,也开始整理起郁斐的东西,帮着她在我临走前全搬回她自己家。我想帮郁斐做完我离开之后她做不来的所有琐事,我想尽我所有的努力去弥补不在她身边时她的寂寞。
“你这么些个猫怎么办?”郁斐抱着我,两个人一起望着房间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里都能看见的hellokitty。那只最可爱的,是一次在学校里吵架之后,郁斐一个人去买来哄我开心的。我还记得那天,她把kitty从书包里拎出来,举在自己头上时逗我笑的样子。而那只小小的嘴里塞着奶嘴的,是我们一起在商场看见,我吵着要买的。因为kitty的造型向来是没有嘴巴的,但这只婴儿kitty不但有嘴,还含着一个小奶嘴,格外稀少、珍贵。还有那一大串挂在一起的,郁斐吃了无数顿开心乐园餐才给我收集齐的小小的kitty,还有……
我哭了,趴在郁斐的肩头,身子不由地颤抖,“我要它们的,我要天天看见它们的!”
郁斐紧紧地搂着我,“不舍得它们呢?怎么没见你这么不舍得我?”
我想说,因为它们都是你给我买的,里面都是我们的回忆。
“欣怡啊……欣怡啊……”郁斐一遍遍地呢喃着我的名字,“你真是狠心啊,就这样子扔下我?”郁斐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抬起头,含着泪望着也已经眼泪汪汪的郁斐,“我不舍得你,但我也想念书啊……”
“我把工资都攒下来,去美国看你,好不好?”郁斐一脸的认真。
我用力地点着头,“嗯,你别骗我,你要来的……”
“不骗你,一定来。”郁斐轻轻吻了吻我哭肿了的双眼。
那些kitty最终都搬去了郁斐家里,因为她说,等她去美国看我的时候,把它们统统带上。
在收拾郁斐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去年她生日时,我自己给她做的那盒“香烟”。郁斐依然没有看见这“香烟”里的字,我怕如果我不说,或许傻乎乎的她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拆开它们。我决定等我去了美国,今年她生日的时候再告诉她。
那些天,我实现了自己对自己的诺言,什么都听郁斐的,一次别扭都没有闹过。只是,两个人动不动就哭,我边哭边说郁斐娘娘腔,就爱掉眼泪,郁斐就说我,自己要去美国,现在哭什么哭。我们都在努力,努力的让我们的回忆里有更多的快乐。
签证下来,定好机票,徐珍珍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最终还是随了方季同的意思,决定去威斯康星,他俩的机票比我早一个礼拜。而办签证前,徐珍珍和方季同只是领了结婚证,并没有办酒席,这是徐珍珍自己的意思。她说,等到了美国我们一定要经常联系,她怕自己一个人太寂寞。我答应了她,但我还是说了那句话,多给方季同一点时间。美国之大,东西部这距离,我又能见他们几次呢?
最后一晚睡在这北京城里的那天,天很热,房间里的空调声嗡嗡作响。这原本不大的家,因为房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搬空了,躺在床上的我和郁斐,四眼相望,实在是有点不习惯了。我回家的那天是8月初,去美国的机票订在8月底,我差不多要在家里住上三个礼拜。
“郁斐,我睡不着。”我从她怀里抬起头,揉了揉已经感知到疲惫的双眼。
“嗯,我也睡不着。”郁斐紧了紧胳膊,把我又重新贴在她的胸前。
“你带我出去转转吧……”我突然就想能和郁斐手牵着手再走一次路。
“你想去哪儿?”
“想去……”我想去哪儿呢?想去的地方有好多好多。
想去海淀,从我学校的西门走到她学校的东门,想去紫竹院,去国家图书馆那棵大大的银杏树下再靠着树干坐坐,想去五道口,去看看那家我最爱吃的pizza店,想去后海的胡同巷子看看那些高高的柿子树有没有结果子……
“郁斐……我想你带着我把整个北京都走一遍……”我把头埋到薄薄的空调被里,嚎啕大哭起来。
多少次我问过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很坚强,可以勇敢地一个人离开,一个人扔下我们的爱情,去追寻我人生的理想,多少次我都告诉我自己,我乐欣怡可以做到。但为何到今天,我却退缩了?!那个坚强的我去哪里了?!这个北京,和郁斐共同生活了6年的北京,让我现在怎么忍心离开。郁斐把被子掀开,把早已经哭得撕心裂肺的我,轻轻地拉了起来。
“别哭了,穿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郁斐说,她不能哭,她要是一哭,就会抱着我不让我上飞机了。夏日的夜晚,白天叫唤不停的知了们,还在零零星星地“知啊——了啊——”的,空气里还是留着白天没有散去的热气。黑夜里,只有路灯发着黄黄弱弱的光,郁斐牵着我的手,走出我们家的小区,静静地走在马路上。不知是郁斐故意要带我去那里,还是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去那边,我俩走到了那一年和郁斐吵架后我跑去的那个学校门口。我愣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看了看郁斐,问她,“进去吗?”郁斐点了点头。
学校早已放了暑假,路上基本看不到一个学生的身影。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十指交叉地握着对方的手,一直走到曾经坐过的那张长椅前,那个花坛前。坐在长椅上,我俩紧紧依偎在一起,在这黑乎乎的校园里,像一对大学时代难分难舍的情侣。
郁斐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前,“不许忘了我。”
我又想掉眼泪了。我点了点头,送上自己的唇,轻轻覆在郁斐的唇上。从轻柔的缠绕,慢慢加深,直到想把对方和自己融为一体,甚至希望这个吻可以一直不用放开,一直吻到生命的尽头。郁斐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情不自禁地探进了我上衣的下摆,我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再朝她那边挪了挪。“宝贝儿,我爱你。”郁斐轻喘着从齿间吐出这几个字,“嗯,我也爱你。”此时此刻,我想把自己满腔的爱都倾倒给郁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