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的那天本来就是周日，加上开了春拍婚纱的人也多了起来，所以化妆室里里外外都是人。我挑的44套系是三套内景、两套外景，要拍整整一天。等我化完第一个妆面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我不好意思地回头对郁斐笑笑，“等得无聊吗？要不你回去吧？”郁斐摇了摇头，拿着手机玩游戏。

这时化妆室的布帘被人掀了起来，走进来一个拿着相机的人。“谁拍啊？”那声音又沙又低，我回过头看到这人之后，不由地望了郁斐一眼。郁斐也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摄影师。“我，是我拍。”我站了起来。

“造型都挑好了吗？给我看看是哪几套？”那个人看着我问道。

我连忙把挂在郁斐脑袋后面的衣服都提出来给摄影师看。

“嗯，知道了，先穿这一套，换好进摄影棚里找我。我去布景。”

等那人走了，郁斐站了起来，凑到我耳根边，“摄影师就都这样的人？”

“呵呵，人家怎样的人了？”我轻轻踢了她一脚，“我看和你差不多。”

“靠！我是这样的人嘛我？！她那副德性就怕人家不知道她是t！”郁斐一屁股坐回那沙发上去了。不过那个摄影师也实在是太张扬了，她长得就很man，还把头发剪得很短很短，穿衣风格有些朋克，加上她故意掐着嗓子说话，整一副男人的样子。这家影楼的写真是一对一的服务，就是一个顾客配一个专门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加上摄影师又不能自己挑，分到我要让她拍，那我也没办法。我提着犹如薄纱一般的拖地礼服的裙尾走进了摄影棚。我到处张望了一下，那个人在和一个男人在调试灯光。我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看到我走来，围着我整个人看了一圈，“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她自言自语，然后提起我的裙摆，“我说呢……你穿着平底鞋就来拍写真啊？去换！”她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我不喜欢穿高跟鞋。”我回答到。

“就你这高度，拍内景不穿高跟鞋，拍出来能好看吗？！”她朝门外指了指，“去道具房挑一双去穿，快去。”

人家是摄影师，我又不敢不听，只好怏怏地又走出了摄影棚。郁斐已经从化妆室里挪了出来，坐在大堂里的沙发上。“你怎么出来了？”她看到我出来，纳闷地站了起来。

“哦，那个摄影师让我穿高跟鞋……”我朝郁斐撒娇着抱怨到，然后就朝道具房走去。我往里头一望，都傻了眼了。倒不是鞋跟高的问题，是那些鞋那么大，让我这34码的脚怎么穿……我在里面东张西望的，左挑右挑，连双35码的都没有找到。

“喂，那个人呢？找双鞋找到现在啊。”身后响起了那摄影师的声音。我回头时她已经在我的背后了。

“哦，我脚太小，这些鞋都太大了。”我弱弱地说。

她看了一眼我的脚，然后从鞋架上拎起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鞋在她手上，“走吧，到里头再穿，站着装装样子就行。”

我走过郁斐的沙发边，朝她吐了吐舌头。然后就跟着摄影师走进了摄影棚。

第一个布景比较古典，我就站在墙边的壁炉旁。她走上前来，把那双高跟鞋放在我的裙摆边，我便把自己雪白玲珑的脚从层层叠叠的礼服裙摆里伸了出来，轻轻放到大得像船一样的鞋子里。她一直低着头看着我穿完，然后把我自己的平底鞋拿到一旁。

“你叫乐欣怡？”她一边把我垂在地上的裙子一层层铺展开，一边仰着头问我。

说实话，我除了和郁斐在一起，身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圈子里的人，跟她说话，让我觉得有点不自然。我对着她点了点头。

“我叫joe。来，欣怡，看我这边。”她端起了相机，示意我看着她。

炙热的大光灯，没有生气的鲜花，每一个被人指挥的动作，加上这种假假的布景，拍了没几张之后，我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joe一副无奈的样子，举起相机又放下。“小姐，拜托，笑得自然点——”她拖长了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实在是没法自然。

她喊来了一旁负责道具的男人在我面前摆来一张贵妃椅。“你斜躺上面去！”她喊我。

我只好踢着脚上大大的鞋子，慢慢挪到那贵妃椅上。摸胸礼服的薄纱在胸口晃晃悠悠，我靠上去之后，想扯扯好都有点困难。

joe看到之后，朝我走来，伏下身子，“不介意吧？”她帮我把胸口的那几片布抚平。

反正都是女人，有啥好怕的，我心里告诉自己，然后摇摇头。

“外面那个等着你的人是谁啊？”她低低的声音就在我耳畔。

我的脸刷一下红了。而她已经退回她原来的位子，拿起了相机。被她这一句话，我连看镜头的勇气都没了。我可是付了钱来拍的，总不能掉头走吧，我只好硬生生地扯起笑容，拍完了这一组。

“好了，去换下一套衣服。”听到joe的这句话，我像是落荒而逃，直往外走。却忘了脚上还穿着高跟鞋。我走到门口，喊了一声，“郁斐。”话音刚落，joe却从我身后走到了我面前。

“鞋都不要了？还是穿着高跟鞋舒服？”她举着我的淡粉色平底鞋在我面前晃了晃。郁斐这时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回过头来。她眼里两道犀利的目光朝我射来，我一下子就呆站在那边。

joe已经蹲下身子，把我的鞋放在我的脚边，“小姐，抬脚啊！”她仰着头对我说。

我只好顺从地穿上joe手下那双我自己的鞋子，然后把高跟鞋留在那里。等joe转身离去，我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走到郁斐旁边，“喂……”郁斐的眼睛还追随着joe呢。

“她干吗这么殷勤！用得着吗？！”郁斐的语气微微有点怒意。

“你别多想，跟我去换衣服吧。”

等换完衣服，化妆师给我变了一个发型，我的一头长发被编成两股麻花辫盘绕在脑后，以配合我这身复古风格的裙子。joe这时又走了进来，“小婷，你动作快一点，今天人太多，不然那个场景就要让给别人了。”她对着化妆师说道。

然后她走到我身后，“冷不冷啊？”因为看我露着整个后背。我摇了摇头。

“好了吗？那走吧？”她领着我出去。

开拍的时候，她时不时帮我捋一下头发，或是扯一下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joe是故意要这样接近我，或许她故意想试探我是不是喜欢女人。

等最后一套内景拍完，她跟着我回了化妆室。跟化妆师小婷交待过会儿拍外景的事，说完小婷就出去收拾要带走的东西。我的外景地选在朝阳公园，还好不算太远。

我想脱下身上的衣服，但背后有个拉链，我刚准备背对着郁斐喊她帮我拉开，joe抢先一步。“我来帮你。”说完就走到我身后。

郁斐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用，我来！”一把把我拽到她面前。

我有点尴尬地站在她俩中间。

joe轻咳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转身出去了。

郁斐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什么人啊这是！我要换摄影师！”她一脸的怒火。

我在一旁有点怕怕。她着急起来的样子，我可是看见过。我连忙安抚她，“别别别，弄僵了大家都不好。人家也没做什么，你气成这样干吗……”

等我换好衣服，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到大堂，joe已经候在那里了。她斜着眼望了郁斐一眼，然后正对我说，“拍外景不用带着保镖吧。”

郁斐站到我身边，“你管得着嘛你。”

joe没有理郁斐，“一辆车，司机，我和你，化妆师和道具师，一个座儿都不多。欣怡，让她回去。”

我在边上一头冷汗啊，生怕郁斐一不高兴就和她叫板。我把已经快被气炸了的郁斐拉到一旁，“一般外景好像都不能陪着去的，再说了，也没位子坐啊。要不你回家去吧，我拍完了就给打电话。好不好？”

郁斐僵持在那边，“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去了！”

“你这是跟谁生气呢……拍完了谁也不认识谁，你犯得着吗？好了，回家吧。”我堆起满脸笑去哄她。郁斐朝joe那边望了一眼，然后严肃地对我说，“别对人家那么好脾气，也别让人家对你动手动脚，听见没！”

我连连点头。郁斐把我的包啦、水啦都递给我，然后看了我两眼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