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谦突然想起了逝去的拖雷王爷,她劝道:“四王爷,汗位之路漫漫远兮,有几道坎是您必须等待的,这您心里应该有所衡量,现在汗大妃监国已经引起了公愤,这是您迈过的第一道坎,至于贵由,他的人品才能更是不值一提,就算他暂时登上了汗位,伟大的成吉思汗也不会庇佑这个无能子孙的,我们现在应该齐心协力,先废掉监国的汗大妃。”
耶律楚材赞同地点点头:“不错,我和大断事官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参加忽里台大会的多半是窝阔台和察合台系,我们贸然争位必然失利。”
忽必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是我太过心急了……”
忽里台大会在金顶大殿召开了。大殿里坐着诸王、大臣,他们都远道而来参加忽里台大会。贵由和哈矢、帖妮王妃与蒙哥兄弟、忽必烈与李鸣谦、察合台后王先后来到了金顶大殿。而后进来的是西凉王阔端,他瞥了眼大殿,坐在了大断事官和耶律楚材旁边。汗大妃最后出现了,她走上了汗位大座,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蒙面女子,大家都安静下来。
汗大妃开口道:“先汗过世已经五年了,本该早就推举新汗。只是长王拔都始终脱不开身,我当监国,也是顺应大家的意思。只是纷繁国事弄得我心力憔悴,我的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贵由几人互相交换了下轻蔑的目光。汗大妃接着说:“所以,我才召开忽里台大会,今天,希望能推举一位新汗出来接替我肩上的担子。请各位各抒己见。”
几个王爷互相照了下眼,塔塔儿王爷站出来说道:“我们几个东道诸王商量过了,先大汗窝阔台在世的时候,曾经将阔出的长子失烈门收养在汗庭,并很明确地说过‘失烈门将成为大汗的继承者’,上次忽里台大会,因为先汗去的突然,失烈门又年幼,所以由汗大妃监国,现在失烈门也十几岁了,正当年轻力壮。所以我们认为,失烈门可以立为新汗!”
汗大妃面无表情。忽必烈与李鸣谦不动声色地听着。耶律楚材等几位老臣也不发表意见。但是哈矢反对道:“成吉思汗爷爷一生戎马拼杀才换来如今的辽阔土地,新汗的继承者必须要有军功在身才可服人。父汗在世的时候虽然对失烈门赞誉有加,但他毕竟年幼,汗位不可儿戏。我大哥贵由,年富力强,又参加过长子西征,他才是合适的汗位继承者。”
底下几个王爷一听贵由要继位,一阵不屑。长王拔都那边的一位将军站出来说道:“既然说汗位是按军功来算,那谁的军功比得过拖雷一系的蒙哥王爷和忽必烈王爷的!况且他二人也都参加过西征。”
海迷失急道:“为什么汗位要在拖雷一系中选?难道先大汗的子孙中都是无用之辈吗?”
她这话问的有点刁钻,那个将军气道:“我不是指责先汗的子孙无能,我只是按军功说话!”
底下顿时吵得有点乱。汗大妃挥挥手:“大家静一静!都别吵了。如果新的大汗还是无法选出,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监国吧。”
海迷失、贵由、哈矢惊道:“啊,你还要监国!”
李鸣谦捅了捅忽必烈,朝他使了个颜色,忽必烈会意,站起来说道:“我提议,立窝阔台大汗的长子贵由王爷为新汗!”
前几日蒙哥兄弟与忽必烈就商讨过,无论忽里台大会结果如何,谁继汗位,前提必须要把汗大妃从监国的位子上拉下来。蒙哥见忽必烈表了态,虽然心有不甘,也附和道:“我也赞同由贵由王爷继承汗位!先大汗在几个兄弟中也并非军功最显赫的那位,我们拖雷一系一定全心全意辅佐贵由王爷!”
汗大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蒙哥和忽必烈。几位诸王低语了几句,也说道:“我们也赞成推举贵由王爷继承汗位!”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表示赞同。汗大妃问道:“还有谁不赞成么?”底下没人回应。汗大妃只好宣布:“那好,贵由,请你坐到汗位上来吧。”
贵由志得意满地走向汗位。诸王和百官将腰带搭在脖子上,向贵由跪拜: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汗大妃,脸色非常难看。
贵由的第一次朝会,宣布了奥都剌合蛮在太妃执政期间的种种劣行,迷惑上位,聚敛不义之财,扰乱朝纲,处以极刑,另外对霍尔赤任人唯亲之举,降为千户,最后大加赏赐蒙哥和忽必烈。
太妃回到蒙古包,直唉声叹气:“他这个糊涂蛋,敌我不分,早晚会毁了窝阔台系啊……”
启程回真定的日子不远了,这几日但凡有空,李鸣谦就去耶律楚材那。今日白天被几个王爷拉去叙旧,晚上才得空去向耶律楚材请安。没想,一赶到耶律楚材的蒙古包,居然看到了忽里台大会上太妃身后的那个蒙面女子——法蒂玛。只见她走出包门,看了看周围,匆匆地走了。
李鸣谦走进蒙古包,耶律楚材端坐在地毡上。
“师傅……”李鸣谦想了想,没有问起关于法蒂玛的事情,她隐隐能猜到什么。
“什么时候回真定?”
李鸣谦盘腿坐在耶律楚材身旁:“四、五日后吧。”
耶律楚材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鸣谦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此来的目的:“师傅,不如……您随我们一起回真定吧?我看您身子……”
耶律楚材苦笑道:“我自己就学过《黄帝内经》和佛、道的养生之术,只是我这一生并有跳出三界之外。”他继续回忆道:“我是契丹贵族的后裔,大辽东丹王的八世玄孙。辽被金所灭,我生在金,父亲给我取名楚材,字晋卿,意思是‘楚虽有材,晋实用之’,预言我日后必为他邦所用。后来,我真的遇到了那个人,手握万千人的生死大权,开疆辟土,统一草原各部,杀伐决断取于一念的人,却对我恩宠有加,言听计从。于是我把毕生所学都献给了他统一四海的大业。”耶律楚材说道这里,眼神逐渐黯淡,放慢了语气说:“人的一生,多半时候是平庸的,辉煌的也不过是几年。”
李鸣谦一阵哽咽:“师傅……”
耶律楚材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徒儿,说:“我没事,只是这几年,和林内政黑暗,想起年轻时随成吉思汗东征西讨,虽然清苦,却是何等的畅快淋漓……”
“师傅,您再等几年,汗位迟早会被拖雷一系掌握……”
耶律楚材摇摇头:“鸣谦,我知道你一心想辅助忽必烈继位,是因为他有汉治的胸怀,有朝一日他统一四海,汉人不会再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但你可曾想过,蒙古有几个忽必烈……”
李鸣谦一怔,她明白师傅的意思,蒙古人轻视汉人,这是普遍的现象,汉人在蒙古人眼中连色目人都不如……她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耶律楚材叹了口气:“凡事不可太过强求,顺天命,尽人事,便可……况且,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