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里,察必的厢房灯火通明,忽必烈与察必的身边坐着十几个幕僚,李鸣谦坐在第二位,大家都在听刘秉忠说着什么。哈矢一行在窗外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里面传出刘秉忠的声音:“越国最后只剩下五千人马,只得退守会稽山。吴军乘胜前进把越军团团包围。越王勾践在生死关头,采纳了范蠡的建议,决定以屈求生。勾践一面准备死战,一面派文种去向吴王夫差求和。以美女和财宝疏通了吴国的太宰伯嚭……”
巡逻的董文忠发现了哈矢等人,大声喊道:“哈矢王爷到——”
哈矢在窗外听了一会也没听懂,进了门,忽必烈等人站了起来。其余人向他施礼:“王爷!”
忽必烈热情地迎上前去:“哈矢,你怎么来了?”哈矢问:“不欢迎?”“你这个冒失鬼,先派人通报一声,我好去接你嘛!”“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
察必道:“还没用晚餐吧?我吩咐人马上安排。”
哈矢打趣说:“我是怕察必嫂子小气,不给我饭吃,所以在路上吃过了!”
察必问:“真的吃过了?”
忽必烈说:“不管他。反正咱们让到是礼,饿着了也怪不得我!”几人大笑起来。
哈矢环视一周,问道:“大嫂子呢?”
忽必烈拉着哈矢坐到自己身边,说:“她呀,一听刘先生说故事就犯困,一个人已经回蒙古包了。来来来,陪我们一起听刘先生讲吴越春秋,长长见识。”
“得了,我和大嫂子一样听不进汉人的故事。”
“父王,我也不想听故事了……”旁边一个小男孩儿嘟着嘴说。
“哟,这莫非是察必嫂子的宝贝儿子真金?”哈矢问。
“他是朵儿真的儿子乌日”,忽必烈领出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小男孩儿说道:“这是察必的儿子真金。快,叫五叔叔。”
俩孩子脆生生地叫了声“五叔叔”。
哈矢笑着问乌日:“你是不是不喜欢听这位先生讲故事啊?”
乌日看了眼忽必烈,没敢点头,但是可怜的眼神分明在说不喜欢听。忽必烈一叹:“他啊,跟他娘一样不喜欢汉学,跟董文用董文忠学弯弓盘马倒是积极得很。”
“学武怎么了,学武好啊,像成吉思汗爷爷一样,驰骋疆场才算好男儿!来,跟叔叔去学骑马去!”哈矢说着就领着乌日要出去。
乌日怯生生地看了看忽必烈,见父亲点头,才笑嘻嘻地随哈矢出去。
刘秉忠问:“咱还继续讲吗?”
李鸣谦笑着说:“当然继续讲了,四王爷,我建议明儿个让几个将领和百夫长、千夫长都来听。”
兀良台说:“啊,那士兵们不操练了?”
忽必烈了然地看了眼李鸣谦,说:“让士兵们学写畏兀儿字书和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
兀良台哭着脸说:“整天写字还要背大扎撒令?那不得把人憋死……”
忽必烈故作神秘地说:“累了可以摔摔跤,比比马术,但是就不许操练!”
李鸣谦说:“四王爷,再许他们喝点酒是了。”
忽必烈笑了:“对!每天一顿酒,喝醉了不算违反军纪!”
兀良台似乎明白过来了,憨笑道:“这个好,这个好,那但愿咱们的哈矢王爷能多在这住些日子。”
众人一阵大笑。
这日,董文忠陪同哈矢走到教军场,场上却空无一人,哈矢诧异地问董文忠:“这是教军场?”“是。”“人呢?”
董文忠指指一旁说:“可能是在帐篷里吧?”
“在帐篷里做什么?演练阵法?”说话间他们朝一个帐篷走去,刚刚接近帐篷便听见一个声音宣读道:“一旦诏令下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就要保证军队能在任何时候出征。”几十个人的声音跟着复述。
董文忠掀开门帘,哈矢走进帐篷,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幕僚在念大扎撒令。
哈矢问董文忠:“他们在叨叨什么?”
董文忠小声地说:“通过学习成吉思汗的大扎撒令认字。”
哈矢挥挥手,不耐烦地走了出去。来到帐篷外,走到帐篷的另一面,便看见一伙人围成一个圈子。哈矢分开人群走进去,只见两个士兵穿着搭子在摔跤。哈矢来了兴致,跟着周围的人一起给落在下风的人出招,可那人还是被摔倒了。
哈矢笑骂道:“你这个笨骆驼!看我的!”说着扒下了衣服,光着膀子,穿上了落败者脱下的靠子,跟刚才的胜利者走起了跤步。胜利者转到董文忠的对面,看了董文忠一眼,董文忠把大拇指朝下指了指。哈矢发动了进攻,那胜利者故意脚步虚浮,被哈矢一个大别子摔倒在地。
周围响起喝彩声,哈矢洋洋得意,但是略带轻薄地说:“看看,你们整天只知道跟汉人学,都忘了自家本领了!”
两个月后,哈矢回到和林。他眉飞色舞地对贵由说:“废了!忽必烈整个人都废了!”一旁的霍尔赤不以为然:“不对吧,忽必烈不是说要‘大有为于天下’吗?他还网罗了许多南朝大儒和汉军万户。”
哈矢道:“这是事实。我也以为忽必烈胸怀大志,可他坏就坏在太相信南朝的那些幕僚了。整天不是讲佛谈经,就是让他的部下识字认文,既不出操也不练阵,军纪松弛,居然还开了酒禁。他完全忘了草原巴特尔的英雄本色。”
霍尔赤摇摇头:“我看其中可能有诈。”
贵由不耐烦道:“行了,你有空就多往母妃那跑跑吧,咱们哥俩这边闲得很,招待不下你这个大忙人。”
哈矢故意嘲讽:“我看母妃那你不用去了,她啊只会接见法蒂玛。”
贵由一听哈矢提到法蒂玛,脸色就一阵难看。
霍尔赤看贵由的哈矢的神色,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退了出去。
公元1246年,汗大妃在和林召开忽里台大会,推举新汗。
忽必烈、李鸣谦等人接到木哥的通知,提前在忽里台大会前赶到了和林,与耶律楚材见了面。
“师傅……”李鸣谦见到耶律楚材,看到他这几年渐白的两鬓,一阵心酸。当年师娘死于难产,师傅一直未续,膝下无子,按理自己应该侍奉在身,可是几年来只能靠鸿雁传信来打听师傅的近况,只觉得自己十分不孝。
“耶律先生,近来可好?”忽必烈上前热情地问道。
“好不好,都风烛残年了,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耶律楚材欣慰地看着二人。
李鸣谦低头不语。忽必烈有点兴奋地问:“汗大妃真的打算让位?”
耶律楚材道:“她执政五年,怨声载道,就算她不想让,形势也由不得她了。可是……”
“可是什么?”忽必烈问。
“这次推举新汗,是长王拔都来信提议的,但是他本人却没有亲自前来,而察合台系的都赶来了,情况对我们不利。”耶律楚材分析道。
忽必烈眼神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