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你听我说……”李鸣谦想急着解释,可是能说什么呢,自家师傅秉性自己最了解,可是说与灵溪听,未免荒谬了些……
白灵溪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浅笑道:“我猜这东西可能不是你的。”
李鸣谦小鸡啄米般点头:“我老实相告,这是师傅送我俩的成亲之礼……”
白灵溪有点失落:“莫说从前,自先生那拜了天地回来,你也不曾动过我分毫……可是有……有嫌弃之心?”
李鸣谦失笑,身子往前移了移,把她圈得更紧道:“我惜你怜你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白灵溪听后,掰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径自跳下马去,落地时差点一个不稳摔倒,李鸣谦赶紧扶住她。白灵溪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既不是嫌弃,那便只有一个理由。”
李鸣谦怕她又胡思乱想,赶紧说道:“我是担心……若我真要了你,你可是没回头路了。”
白灵溪苦笑一声,果然如自己所想,黯然道:“你觉得现如今,我还有回头路吗,我还愿意回头吗?若我有一丝犹豫,当日怎会与你许下海誓山盟。”说着取出佩戴在胸前的那块凤玉,塞还到她手里道:“你若是自己还未决定进退取舍,那便想明白后再做定夺吧。”说完便自己一个人向营地走去,也不管李鸣谦在身后呼唤。
李鸣谦没想到自己一片良苦用心居然被她斥责一翻,对她的无名火有点莫名其妙,可是越想心里却越是欢喜,她这是爱惨了自己,连后路都没留,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对待自己。天知道每天相拥而眠自己是多么克制,可是心里一个声音时常问自己,倘若有一天,两人都是自由之身,灵溪会否有别的选择?再或者,如果将来自己身份被识破,遭遇杀身之祸,灵溪又该如何自处?正是因为这些顾虑才处处拘谨,小心翼翼,即便几次动情有亲密之举,也是不敢跨越雷池。
李鸣谦不疾不徐地跟在白灵溪后面,看她进了蒙古包,没有跟上去。哈华矢看到夫人和将军一前一后回来,很是纳闷,不过机灵的他没多问,只是过去把李鸣谦的马圈了进去。李鸣谦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跟来,自己朝营地外走了开去。
已是深秋时节,草原风大,吹得营地里旌旗猎猎。草原的夜,空旷而静谧,空气中混着干草、泥土和一些牛羊粪的味,自然、浑厚、沁人心脾。李鸣谦信步走着,摸摸自己的胸口,似乎还有那个人靠过的余温,想到她那样一个清冷孤傲的人几次为自己动怒伤情,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她找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背对营地,面朝南方沉思。中原何时能一统,天下苍生何时能求得一个安稳之所,自己何时才能脱身自由?现如今,察必也怀了身孕,自己和灵溪一起生活已有7年,两人自然是没有子嗣,可是外人却觉得怪异非常,不知道的猜测自己有隐疾或者非议灵溪不能孕,万一碰上精明的,会不会露了自己女儿身份?远的不说,忽必烈就几次小心探问过,都被自己敷衍过去。梦里几次惊醒,都忐忑难安。这样前途未卜,如果真要了灵溪,岂不是太过自私吗?
叹息一声,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鸣谦没回头就知道是她,也猜到灵溪必然会出来寻自己。
身上多了一件狐裘大氅,一双纤手探过来,替自己系上了颈带。她半跪在面前,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李鸣谦知道,她从未真正气过自己,每次都是委屈自己。伸手揽过她,白灵溪没有反抗,侧着身子依靠过去。
“我……”白灵溪欲言又止。
李鸣谦了然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都知道,是我太自以为是,总是自作主张以为给你留有余地总是为你好。”
耳边是她灼热的气息,白灵溪觉得痒痒的,身子往里面缩了缩,歉然道:“是我心绪不安,对你发了无名火,你还道歉……”
李鸣谦没回话,欣然掏出她塞还给自己的凤玉,重新给她系上,手指拂过那雪白凝玉的肌肤,和玉互相映衬,低头在她脖颈处轻轻落下一个吻。
白灵溪身子微微一颤,那个被吻过的地方仿佛被一团小火灼烧般的炽热,转身面对她,伸手圈住她的脖子,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低语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即使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会与君绝,我心意已定,即便将来前途坎坷,也无怨无悔。”
前额轻轻相抵,鼻尖相触,李鸣谦心理一阵感动:“我知道……我知道……”索性将她一把拥到怀里暖着,感觉到她柔柔地回抱,李鸣谦扬起心满意足的微笑:“我怎么舍得再放任你离开我……只是我若贪欢一晌,那才是真真不付责任。我许下的不仅是我的情,更是要给你一个将来。”
吻去白灵溪眼角晶莹的泪珠,李鸣谦突然问道:“那个……羊皮卷呢?”
白灵溪仰首,疑惑道:“我放回原处了,怎么?”
李鸣谦嘿嘿一笑:“别遗失了,以后有用呢。”
不明所以,白灵溪纳闷地看着李鸣谦,看着她笑的怪异,恍然大悟,锤了她一下,背过身去不理她,耳边却是升起桃花般的殷红,惹的李鸣谦开怀大笑。
寂静的夜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这日,王鄂几人在忽必烈的王府里议事,谈到当今的贤才,一直沉默寡言的郭守敬开口道:“在下来真定之前,去过广平一带,听闻北方理学大师姚公茂先生定居在那。”
李鸣谦对忽必烈说道:“前几日臣派人去请了,但是都说姚先生隐姓埋名,不愿出山,那一带的人也不肯透露他的行踪,不知若思兄知否姚先生的去向?”
郭守敬摇摇头,又恢复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他是个实务派的人,治国方略、国家大事、亦或是人情世故,他都不甚在意,他只对自己的天文历学感兴趣。
“那可怎么办?”忽必烈求贤若渴,听到姚枢不知去向,一阵失望。
李鸣谦笑着劝解道:“昔日刘备三请诸葛孔明,隐居民间的名士,哪一位肯轻易出山的。四王爷若是肯屈身前去,说不定此事有望。”
郝经、王鄂等人都惊讶不已,广平一带属于南宋地界,莫说是路途跋涉,就眼前蒙宋两国的情况来看,此举都极具危险,这可不光是屈身低就的问题。
忽必烈也犹豫不决,不过他看李鸣谦胸有成竹,便咬牙唤来门口的董文忠,吩咐道:“准备下行装,两日后启程去广平。”
和林这边,霍尔赤对脱列哥那.乃马真进言道:“汗大妃,燕京行省的牙刺报告说,忽必烈声称要‘大有为于天下’,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明明白白要夺取汗位吗?”
汗大妃警觉道:“他有什么举动了吗?”
“他在自己的真定王府竭力网罗南朝旧臣,包括金朝的进士、状元,还让咱们的蒙古士兵学他们的汉学,培植亲信,这不是狼子野心吗?”
一旁的贵由不屑道:“就这些?学那些汉人的书籍就能大有为于天下了?傻骆驼!”
霍尔赤不理贵由,神情庄重地对汗大妃说:“汗大妃,您可不能小看这件事!忽必烈不仅自己学习儒家经典,而且让蒙古族子弟做汉人儒生的学生,这不仅仅违背祖宗之制,更要紧的是可以看出他心怀异志。”
当初是霍尔赤最先提出汗大妃监国,贵由对此耿耿于怀,不满地说:“就你最会挑是非,那你说该怎么办?”
霍尔赤说:“臣的意思是,您可以派哈矢王爷前去真定,一方面以慰问的理由安抚下,另一方面,可以监视下他在真定究竟做些什么。无事当然最好,他若一旦有反叛之心,即刻拿下正办。”
贵由冷笑一声:“行,那我就通知哈矢准备下,你们就继续讨论国家大事吧!”
汗大妃当然听得出贵由心中的不平,看他出了大帐,叹道:“贵由真是越大越糊涂,谁敌谁友都分不清了。”
霍尔赤捻着他的山羊胡,眯着眼睛道:“贵由王爷未必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