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马气喘吁吁地跑来,忽必烈皱着眉道:“怎么这么没分寸,何事这么慌张?”
阿合马来不及请罪,指着王府的方向说:“侧妃她……她……”
察必有孕已经七个月,按理产期还不到,忽必烈一听察必有事,立刻翻身上马,对着王鄂几人抱拳道:“劳烦子聪安顿几位先生,我去去就来!”刘秉忠几人都纷纷催促忽必烈赶紧回府。李鸣谦喊了教场的董文忠,带着阿合马也骑马追了上去。
回到王府,朵儿真站在察必的屋外,焦急地走来走去。阿合马一见朵儿真,就气道:“大妃您还嫌害侧妃不够吗!”
朵儿真本来还担心屋内察必的情况,但是一看见阿合马指责自己,怒气上来:“不错,是我害的!我朵儿真敢作敢当!”
忽必烈抡手就想给朵儿真一个耳刮子,李鸣谦眼疾手快拦住他,低声道:“四王爷,忘了临走前帖妮王妃的交代了吗?”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大夫走出来。
忽必烈上前焦急地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回王爷,孩子没事,侧妃因为吃了凉物,导致腹泻,小的开副止泻的药方便可。只是往后别让侧妃太过劳碌,注意饮食。”
忽必烈听到两人均好,一颗悬着心的才放下,三步并两步走进去。
察必躺在床上,看忽必烈进来,想起身。
“别动!”忽必烈按住察必,缓言道:“自己有孕在身,要多注意,你怀的可是我忽必烈一脉的希望啊。”
李鸣谦问阿合马:“你是怎么照顾侧妃的,还让她吃冷食?”
阿合马委屈地说:“是我照顾不周,我今天刚去外面买了一只黑鸡和一只白鸡,听汉人说乌鸡白凤汤对怀孕的人最补,可是刚炖好,侧妃就被大妃叫去……”
察必打断道:“阿合马!别说了。”她对忽必烈说:“四王爷,是我自己不小心喝了凉掉的鸡汤,你别怪其他人了。”
忽必烈却不肯罢休,问道:“阿合马,继续说下去!”
阿合马刚想说,就被察必瞪了一眼。朵儿真是个急性子,她最见不得察必帮自己,于是说道:“是我觉得屋里冷,让察必去给我拾些牛粪来。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要怪就怪!”
忽必烈不可置信地看着朵儿真:“你让察必给你去拾牛粪?那么多下人你不使唤,你偏偏叫察必?她有孕在身你知道不知道!”忽必烈气的拿马鞭抽了朵儿真一下。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朵儿真不闪也不躲,眼里噙着泪水,也不说话,就这么倔强地看着忽必烈。
“你是我忽必烈的正妻没错,可察必不是奴仆!她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使唤她!枉我母妃这么替你说话,要我好好待你,可你呢!只会给我添乱!”
朵儿真咬着牙说道:“是,错都在我!我什么都不如察必!
“你滚,滚回你的蒙古包去!以后休想踏进这王府!”
“王爷!”察必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因自己恶化,想劝解两句,不料朵儿真甩下一句“我死也不欠你人情!我走就是!”就夺门而去。
李鸣谦率众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忽必烈颓然地坐在床沿。他是喜欢朵儿真的,成亲几年,两人感情甚笃,可是他也喜欢察必,察必的温柔善良是朵儿真没有的,更重要的是察必对汉学有很独到的理解,在政事方面也很有见解,这是朵儿真所不及的。自从察必进门后,朵儿真就变了,变得乖张跋扈,得理不饶人。自己也渐渐对她疏远,以至于朵儿真怀孕居然都不知道,让她一个人瞎折腾,结果小产。
“也不知道她是脑子坏了还是心被蒙了。”忽必烈叹道。
察必握住他的手,说道:“四王爷,大妃跟您也有几年了,她为人怎么样,您还不清楚吗?换句话说,是我硬要介入你们中间,她对我就算严苛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
忽必烈站起来气道:“平时她对你骄横无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察必温轻扯他的衣袖,拉他坐下,温言道:“其实大妃没真舍得让我干粗活,后来不是差人唤我回来了么。”
忽必烈不做声。察必继续说道:“您那么宠着我,吃住用穿都照顾得细致周到,天天夜宿我这,也难怪大妃心理有气。”
“她要有你的一半温柔体贴,我何至于对她不闻不问?”
察必轻笑着说:“女人的温柔是要男人哄出来的。我说一百句,也顶不上您对她说一句体己话。”
忽必烈还在犹豫,察必接着说:“四王爷,您也希望我和大妃和睦相处,您就当帮臣妾一回,再宠我一回,今夜去大妃那,好好哄哄她,行吗?”
忽必烈叹了口气,刮了下察必的鼻子,笑道:“就你嘴甜。行!听你的!”
忽必烈下马,走进朵儿真的蒙古包。白灵溪走出来施礼道:“四王爷。”
忽必烈扶起白灵溪:“我与鸣谦是好安答,都算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继而悄声问:“她还在气吗?”
白灵溪道:“这次也确是她错在先,但是她也只是一时心气,您今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她……还让她以后都别踏进王府……”说着悄悄瞅了眼忽必烈。
忽必烈有点懊悔:“我那是气话,我哪舍得真赶她出府啊。”
白灵溪轻笑道:“那您今晚就好好哄哄她,大妃是个性情中人,她会明白的。”
忽必烈点点头,走了进去。
朵儿真一看到忽必烈,脸就拉长了:“你来干什么。”
忽必烈说:“你是成吉思汗爷爷给我娶的正妻,怎么,连丈夫都不要了?”
朵儿真指着他说:“你?!你还反咬我一口,是谁说让我再也别踏进王府的?”
忽必烈往铺上一躺说:“你没听这里汉人的小孩子唱‘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吗?”
朵儿真“哼”了一声:“不正经!你要呆这便呆着,我走就是!”说着就往外走。
忽必烈起身对她用力一拉,把她拉到在自己身上:“你还没完了是不是。你老实说这次是谁的错?”他见朵儿真不吭声,笑着说:“都说秤杆离不开秤砣,老头儿离不开老婆婆,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啊?”
“你讨厌!你坏!这么久对我不理不睬,你好狠心!”朵儿真流着泪在他前胸乱锤乱打。
忽必烈抓住她的手:“你看你,又不讲理了吧?你的脸整天跟六月连雨天一样总阴着,我每天处理政事就够累的,回来还得小心翼翼看你脸色。”
“还不是被你气的!”
忽必烈搂着她说:“朵儿真,你也不是个糊涂人,你口对心说,察必这人怎么样?你那样对她,她都没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同你计较过,反而尊重你,维护你。”
朵儿真小声地说:“我就不愿意你在我面前说她比我好。”
“好好好,不说她。说你。你呀,心里一直在惦记我,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认个错,给我一点面子呢?”
朵儿真鼻子一酸:“你还知道人家心里惦记你?”
“我又不是傻子。几年了还不明白你的心吗?但是朵儿真,这次回和林你也看到了,汗位悬而未定,处处隐伏着危机,我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处理府中的事情。”
朵儿真抹了把眼泪:“我也不是真想欺负察必……”
“呀,都哭红眼睛了。”
“去!谁哭了!”
忽必烈笑着搂住她:“这才像个女人嘛……”
白灵溪在朵儿真的蒙古包外站了一会,见忽必烈没有再出来,一颗心才放下。正准备回去,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牵着马,孑然而立的李鸣谦。
白灵溪从李鸣谦身边走过,故意不理他,对着马儿说道:“几时来的啊,都不出声?”
白灵溪难得俏皮,李鸣谦看着欢喜,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马背上。
稳稳地扶住她,李鸣谦自己也翻身上马,双手穿过白灵溪的腰际,把马缰交到她手里,自己握着她的双手,轻夹马肚,马儿驮着两人,徐徐往营地走去。
“四王爷去了你还不放心,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包外那么久。”感受到她手上的凉意,李鸣谦心疼地说。
白灵溪放松身子,靠在她温暖柔软的怀中:“白日里你让哈华矢叫我去看朵儿真的时候,我正在看你送我的画卷。”
“山阳先生的《四季图》?”
“恩,先前也在家中兄长的书房中看到过临仿的《四季图》,当时只能略微领会春、夏二季,那样的炽热和浓烈,仿佛一生都可以为了那最美的一瞬而殆尽,那时便在想,山阳先生作此画时,心中必然有心上人。”
李鸣谦莞尔一笑,继续听着。
“你去和林之后,我每每想你念你,总会拿出这《四季图》观详一翻,似乎渐渐明白了画中的秋、冬二季,哀婉凄绝,相思成灾,却仍不放弃心中所爱。”
李鸣谦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柔声问道:“是不是有心事?”
白灵溪摇摇头:“只是觉得这《四季图》便是一段天荒地老的情。我发现你藏在画轴里的那首元微之先生的诗了。”
“你也读过他的诗?”
“未曾。只是觉得这诗不似你写,便去你的蒙古包里翻了翻前几朝的诗集。”
李鸣谦笑着说:“其实论他本人,我倒不怎么喜欢。他能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刻骨铭心的诗句,可是却在妻子亡故不到两年便续弦……”
背后是她温热的胸膛,听着她吟诵那深情的诗句,白灵溪只觉得安然和幸福,想起白天在她蒙古包的书堆里找的那东西,便有些脸红:“我心似你心,其实……你不必瞒着我……”
李鸣谦疑惑道:“我何事瞒你了?”
白灵溪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卷,李鸣谦一看到那东西,顿时羞愧得无以复加,只叹道:师傅你可害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