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谦说:“四王子经略汉地,一向待民亲和,若是师父能投身其下,协助他治理漠南地区,必定是造福一方的事情。若是没有师父,那今日受苦的百姓可就不止那三个了。”
忽必烈也诚恳地说:“子聪师父,相信天下局势您也看得明白,蒙古早晚要一统中原,眼下最缺的就是像您这样的人才,我是认真地想请您回真定,帮我管理地方事务。”
子聪看了他二人好一会,终于点头:“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承蒙王爷和李将军不弃,子聪恭敬不如从命。”
李鸣谦回到营地的时候,白灵溪刚好从朵儿真那回来。李鸣谦这才想起,一路都不曾听忽必烈说起朵儿真,于是问白灵溪:“朵儿真怎么样?”
白灵溪摇摇头:“心如死灰”。
李鸣谦说:“朵儿真毕竟还年轻啊,来日方长,何必如此悲观?”
白灵溪给她倒了杯马奶茶,说:“朵儿真小产那日,四王子就在门口问了下情况,连蒙古包都没进就走了,你觉得他们日后还有机会吗?”
李鸣谦刚想让白灵溪对朵儿真多说些宽慰的话,哈华矢来报说刘秉忠求见。
刘秉忠是子聪出家前的名讳,他担心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在忽必烈的营地里出入多有不便,就改回了原来的俗名。
“赶紧请先生进来。”李鸣谦和白灵溪起身相迎。
刘秉忠笑着走进来道:“深夜来拜访李将军,若有打扰之处,还请将军和将军夫人不要见怪。”
白灵溪赶紧沏了杯马奶茶奉上,李鸣谦示意刘秉忠就坐,高兴地说:“先生说笑了,您能来,在下求之不得。”
刘秉忠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长木盒,对李鸣谦说:“这是将军当日在韩宝斋相中的,特来相送。”
李鸣谦亲自接过,了然一笑:“无怪我后来去取,那店家却说自有人会送来与我”,转身对哈华矢说:“去取一千两银票来。”
刘秉忠摆摆手:“不必,其实此画乃是家师,此次是他命我送画给您,分文不取。”
李鸣谦还想推辞,刘秉忠说:“将军莫要见外,实不相瞒,子聪早有效忠四王子的心意,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今日一番话,将军心胸见识均非等闲,更是让子聪佩服,此画当是友人赠送,将军就不要推脱了。”
李鸣谦听后,有点哭笑不得。刘秉忠见天色已晚,就没多留,起身告辞。李鸣谦亲自相送至帐外。
回到帐中,抚着那木盒,李鸣谦陷入了沉思。今日劝刘秉忠的那番话其实毫无立场,自己眼前也是一片迷茫,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问自己:今日所做一切,真能抵消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那些所犯的杀孽吗?
手上覆上一片温暖,白灵溪半跪在跟前,正担心地看着自己:“有心事?”
李鸣谦看着她晶莹的眼眸里露出的丝丝关心,不由心头一暖,握住她的手放置嘴边,深深一吻:“有你在身陪伴,心如钢也成绕指柔了,还能有什么心事?”
“油嘴滑舌不老实”,白灵溪轻轻抽回手,佯装生气地转过身去。
李鸣谦抚着她那一头青丝,对她的又爱又怜,伸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颚抵着她的肩膀,轻轻吻了吻那白皙的颈背,低声说:“我自己有些事情未想明白,你不用担心。”
白灵溪覆上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脸颊与她相触,身子软软地靠近她的怀里说:“你自己心里有一杆秤,轻重是非不会颠倒,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李鸣谦为她的善解人意深深感动,有妻如此,自己还求什么呢。轻轻掰过她的身子,痴痴地凝视着她。
白灵溪被她看的一阵脸红心跳,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瓜,看什么呢……”
李鸣谦俯身,额头相抵,温情十足地说:“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生的幸福……”
两人早已情入骨血,这一番低絮的情话,让白灵溪心田一片陶醉与安详,那一身柔和的气息处处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感觉,她不再躲闪,抬头对上李鸣谦炽热的目光,那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柔情爱意,让人甘愿沉沦甘愿付出一切。
李鸣谦见她坦然相视,便鼓起勇气探身上前,两人鼻息相近,白灵溪身上散发的阵阵清淡的馨香让李鸣谦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不经意间收拢了放在她腰间的双手,能感觉到彼此的身体的柔软,当吻上那片柔软略带冰凉的薄唇时,明显地感觉怀中的伊人一颤,接着感觉到她动情地回应,正想深入的时候,帐外传来脚步声……
“将军!将军!”是哈华矢的声音。
李鸣谦放开怀中的白灵溪,心中郁闷地无以复加,两次好事被扰,真是恼死了这个哈华矢,没好气地对外吼道:“何事!”
哈华矢仿佛听出了李鸣谦不善的语气,小心翼翼隔着帐门说:“和林那边快马来报,大汗三日前归天了。”
当晚,李鸣谦和刘秉忠建议忽必烈立刻带兵动身返回和林,因为窝阔台去世,必然意味着新汗的推举。其实李鸣谦和刘秉忠的意愿两人都相互心知肚明,都是希望忽必烈能靠军功在忽里台大会上去争取汗位,毕竟成吉思汗在世时曾经说过,若是窝阔台子嗣不济,可以在他的孙子辈中选取新的汗位继承人,而且这次的忽里台大会按理应该是钦察汗国的长王拔都主持,他一直与忽必烈交好,是极有说服力的一股势力。贵由的品德才学能力众人皆知,绝不是汗位的理想继承人,只是忽必烈的态度却暧昧难猜。
正当忽必烈犹豫期间,侍卫快马来报,说是帖妮王妃和蒙哥等人被汗大妃和贵由扣押在监。
众人一惊,这消息太过突兀,问过那侍卫才知道。原来窝阔台猝死的原因是因为当日饮酒过度造成,而上酒人就是帖妮王妃的外甥古里台。于是汗大妃等人就一口咬定是帖妮指使古里台纵容窝阔台大汗大量饮酒致死。
忽必烈阴沉着脸不发一语,他处处忍让处处维和,不想汗大妃她们还是步步紧逼要对拖雷一脉赶尽杀绝。仁慈换来的是压迫,宽容换来的是陷害,他再没有理由要束缚于君臣道义之中。
李鸣谦和刘秉忠都安静地看着忽必烈,他们知道忽必烈在挣扎,若是此刻他想通了,那么今后他二人身上的担子就会沉重百倍,面临的风险也会更加难测,但是他二人都热血沸腾地希望忽必烈能站起来,承担起这副本该属于他的命运。
只听忽必烈低沉地问:“若是此时带兵回和林,应该以何理由为上?”
李鸣谦和刘秉忠宽心地对视一眼:忽必烈想通了!
李鸣谦说:“现在正是春草繁茂时节,咱们可以借口正在路上练兵狩猎,突然得知大汗殡天的消息,就暂且把兵带回和林附近休整,以免耽误了吊唁时辰。”
忽必烈想了想,似乎觉得可行,又看了看刘秉忠,见他也点头赞同,就一拍桌子说道:“好,就这么办!”他双手抱拳,朝二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李鸣谦和刘秉忠大惊失色,想跪下回礼,被忽必烈双手拖住,只听他诚恳地说:“往后事成事败,是名垂青史还是身败名裂,都倚靠二位了。这礼,二位受得。”李鸣谦和刘秉忠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又执意如此,便不再推脱,大大方方受了忽必烈一礼。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忽必烈便清点了八万精兵。校场上,忽必烈与察必正在话别,朵儿真不顾小产初愈,硬要轻骑随军前往,见二人缠绵不止,就气不打一处来,打马去了军队里,那叫一个眼不见为净。
天穹一片墨绿深幽,野风呼嗥,李鸣谦不由地想起汉高祖刘邦的两句词:“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她无帝王之心,只想为这天下黎民劈开一条生路,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白灵溪上前替她掸衣正冠,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这是她二人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分离,心理说不出的惆怅不舍。
李鸣谦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外面风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