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其实早已被外面的打闹声吵醒,听到阿里不哥那声喊叫,很是恼火,帖妮王妃刚转身想出去看个究竟,就和朵儿真撞了个满怀。
帖妮王妃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朵儿真也不顾她,径直朝拖雷说:“王爷,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您还要让忽必烈娶察必!”
拖雷阴沉着脸看着朵儿真,一字一顿地说:“出去。”
朵儿真也是脾气上来,根本就不悚他,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和忽必烈的婚姻是成吉思汗爷爷亲自主持的,况且成婚六年,一直和睦美满,现在他见异思迁要娶察必,您不但不反对,还要给他们举办婚礼,这是什么道理!”
帖妮王妃上前劝道:“朵儿真听话,先回去,这事我回头跟你细说。”
朵儿真甩开帖妮王妃,说:“不,今天王爷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会走的!”
“放肆!”拖雷哪里容得朵儿真这般肆意胡闹,气得浑身发抖,大吼一声:“你给我滚出去!”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帖妮王妃惊愕:“王爷!”
朵儿真也吓傻了。
帖妮王妃一边哭着扑向拖雷,一边喊道:“快请耶律楚材!”
帐外的董文用听到,立刻飞身上马奔向耶律楚材处。
朵儿真跌跌撞撞地走出拖雷帐篷,阿里不哥跑上来兴奋地问道:“四嫂,怎么样,四哥和察必的婚事搅浑了没?”
朵儿真抽了他一鞭子:“你滚,都是你惹出来的!”
阿里不哥看她发疯似的样子,也没敢上前再问什么。
帐里,耶律楚材在给昏迷过去的拖雷把脉,他放下拖雷的手。帖尼王妃跟了过去,急问:“先生,王爷怎么样?”
耶律楚材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帖尼王妃忍不住捂着脸抽噎起来。
拖雷看看耶律楚材,苦苦一笑说:“我坏了你的禁忌,这也是长生天的安排。”
耶律楚材斟酌了下,说:“四王爷,您也不必太过绝望,倘若你按照我说的做,按时喝我开的药,或许可以……”
拖雷摇头:“不必了。先生,我最后一件心事,就是看着忽必烈把察必娶过来。请您务必帮助蒙哥,把忽必烈的婚礼办好,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耶律楚材道:“在下一定从命。”
拖雷对帖妮说:“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跟孩子们提起那件事。”帖妮点点头。拖雷道:“你去安抚下朵儿真吧,不要让她搅了忽必烈的成婚礼。”
外面,阿里不哥白了一眼忽必烈,对蒙哥说道:“大哥,都是因为忽必烈,父王得病,他还要娶妾。”
老五旭烈兀眉毛一竖:“父王的病和四哥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阿里不哥吓得往蒙哥那边一靠:“怎么没关系,四哥不娶察必,四嫂就不会发火,四嫂不发火就不会闯了父王的帐,四嫂不闹父王怎么会吐血。”
旭烈兀争辩道:“那明明是四嫂的错,干嘛非要扯到忽必烈头上。”
“够了!”蒙哥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父王现在病危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吵,还有没有点孝心!”
忽必烈欲言又止。
这时候帖妮王妃走了出来:“你们几个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要跟你们说两件事。这第一件,忽必烈和察必的婚事是你们父王亲自定下的,婚期已定,谁也不能说三道四,蒙哥你务必要把这场婚事办好。”
蒙哥等人点头称是,只有阿里不哥没吭声。
“这第二件,你们父王连日来高烧不退,耶律先生正在为他诊治,这段时间一切问安都免了,有事也要经过董文用董文忠的通报才能进帐,明白了么?”
众人道:“明白。”
看着帖妮回帐,几个人也都散了,阿里不哥凑到蒙哥身边说:“哼,父王病成这样忽必烈还要娶别妻,自私鬼。”
蒙哥呵斥道:“住口,母妃的话你没听到是不是,不准说长道短。”
阿里不哥不屑地哼了一声。
李鸣谦一直追随阿里不哥赶来,听到帖妮王妃的一番话,也吃了一惊。前几日见察必和忽必烈还只是眉目传情,怎么婚事定的这么快。看着耶律楚材忧心忡忡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师傅,王爷怎么样了。”
耶律楚材摇摇头:“走,去你那说。”
白灵溪已经是第二次见耶律楚材,上次在汗大妃那,耶律楚材当着汗大妃的面给她看诊,只说白灵溪是体虚血亏,多注意补身即可。但是出了汗大妃的蒙古包,耶律楚材小声地对白灵溪说了八个字“宽心神盈,顺其自然。”
这话提得恰到好处,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白灵溪听后甚为感激。看到李鸣谦和耶律楚材二人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耶律楚材环视了一周,笑盈盈地说:“不错不错,像是个成家的人了。”
“师傅!”李鸣谦拿耶律楚材没办法,白灵溪在一旁听了却是羞红了脸,说道:“你们谈,我去煮茶”,便转身出去了。
李鸣谦知道白灵溪面薄,无奈地说:“师傅,你就别逗灵溪了。”
耶律楚材看了眼后知后觉的李鸣谦,摇了摇头,没再继续。
“师傅,我有一事不明。”李鸣谦扶着耶律楚材坐在羊毛毯上,问道。
“你是不是想问忽必烈迎娶察必的事情?”
李鸣谦点点头。
耶律楚材摸了摸他那丛银须,说道:“王爷这次被朵儿真一闹,气急攻心,他担心时日不多才这么着急四王子和察必的婚事。”
李鸣谦沉思了会,犹豫地说:“师傅,我总觉得王爷这次给四王子安排的婚事,没那么简单……”
耶律楚材笑了笑:“你这心思倒真是周密。”
李鸣谦疑惑地说:“怎么,王爷难道真另有一番深意?”
耶律楚材叹了口气:“王爷心理……苦啊。”
李鸣谦不解。
耶律楚材接着说道:“其实早在你们南下灭金前,王爷就让我给察必看过面相,我当时也是酒饮多了点,看那小姑娘器宇不凡,谈吐不俗,就对王爷说此人贵不可言,大有母仪天下之范。”
李鸣谦一惊,师傅会面相之术她是知道的,但是师傅说察必有母仪天下的可能,那王爷让忽必烈迎娶察必,岂不是有意让忽必烈登位?可是班师回朝前,王爷明明嘱咐自己……李鸣谦越想越不对……
耶律楚材看她一个人在那苦思冥想,就说道:“王爷是不是交代过你要忽必烈好好辅佐大汗和贵由?”
李鸣谦点点头。
耶律楚材说:“他一门心思要继承成吉思汗的遗愿,他既不想蒙古内部争权夺势,也不想忽必烈像他一样太过愚忠被人暗算。”
“您的意思是,王爷是想如果将来贵由尚算英明,那么就让四王子一辈子安心做朝臣,如果贵由昏庸,就让四王子取而代之?”李鸣谦猜测道。
耶律楚材点头:“不错,王爷并不想让忽必烈步他后尘,所以给忽必烈选了这么一门婚事,给他留了条后路。”
李鸣谦恍然大悟。这番考量,真是用心良苦,既是一个臣子应尽的责任,也是一位父亲的护犊之心。
送走了耶律楚材,李鸣谦一个人半卧在羊毛毯上神游。白灵溪端着刚煮好的马奶茶走进来。
“怎么,先生已经走了?”
李鸣谦回过神:“恩,他急着替王爷开药,就没多留。”
白灵溪放下马奶茶,遗憾地说:“我可是刚学会煮这茶,先生都没来得及喝就走……”
李鸣谦笑着说:“我喝不也一样,怎的你就偏心师傅呢?”
白灵溪见惯了她在自己这没个正形,也不同她诡辩,只是顺从地给她倒了杯马奶茶,温顺的就像草原上的小羊羔。
李鸣谦看着她为自己忙碌,心理升起一股温情,从小家破人亡,她不懂得天伦之乐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只要有灵溪在身边,便有家的感觉。起身轻轻按住她的手,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别忙了,来,坐会,陪我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