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大男人抓起我,抓起几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如我一样进入崩溃边缘的几个疯女人,大喊着,走,往高处走。他把一个男人手上的洁白色浴巾抢了过来,去撕了扯了一根竹子,把白色浴巾撕破,绑在上面,其他男人一一都效仿,把多余的有颜色的衣服,裤子绑在树枝,枝丫上头,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哈哈大笑,但是现在我笑不出来,我无比绝望,我知道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我们把群摆的另一侧扯下来,交给那个大男人,我们除了衣物,布匹,没有粮食,没有水,我们也许要等一天,也许要等好几天,也许我们这些人里面一定有人要先离开,也许我们都要离开,也许我们都无法活下去,但是要为能够活着的人继续制造希望,空间和念想。有人唱起了歌,呜呜的有哭声,慢慢的,不管是难听还是好听,陆陆续续的有人跟着合着唱着,我也唱了起来,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歌唱是这么美好,没有人笑,没有人可以笑出来,在大自然中,我们太渺小了。
爬过石阶,男人们走在前面,替我们开路,
爬过山上丛林,没有人不怕,但是没有人不爬,滚落了,有人扶着起来,要走出去,水泥大道已经无法走了,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我要活着!”
我身边的大男人终于喊了出来,然后我看见他瘫倒在我身旁。
我想扶起他,扶不动,我只能用力打着他因为一天没有洁面而长出的胡须。
我用力抽打着他。,
很用力。
我打到他嘴角有血丝了,他睁开眼,感激的看着我。
生命太微小了。
我哭着趴在这个陌生人的怀抱里
我说,大哥,你要活着。
我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活着吗。
我念叨最多的就是活着。
他用力抓着我的手,很用力点点头,然后艰难的扶着旁边倒下的树枝,艰难的站起来,他拒绝了我的搀扶,他冲我比一个大拇指,他说,活着!
我们就这样走,一直走,忘记走了多少公里,爬山,下水,继续走着。
肯定有落下些人,
肯定有些人没有跟上我们的脚步。
第四天,当我们站在很高很高的山峰上,一挥手可以有风声了,我们挥舞着子自己做的旗子,轮回站在那里挥舞,等待救援。
在第5天,大家都没有力气,感觉死亡的气息和身边因为太累需要休息的朋友身边,我们绝望了。
我们各自介绍自己叫什么名字。
各自给不认识的人讲述自己的美好
有人说,如果可以走出去,他要捐款,要捐很多钱。
有人说,只要活着,断手断脚都无所谓了。
讥饿在蔓延,附近可以充饥的都被我们找遍了,
我们绝望了。
第六天凌晨,终于有人了,一群人,一群可爱的人带着食物和水。
我们舒心
好多人兴奋的放松过去。
他们把我们扛出去,架着出去,等我看见琳娜,家明,还有爸爸时,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美好
我冲进琳娜的怀里,
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好累。
好累。
我没有看见死人堆,没有再记忆挣扎要活着的那些人是如何在我面前不甘愿的放弃了生命,我手上一只拽着一张纸条,
是来自几个陌生人要求我们活着走出去的人带给他们家人的几句交代
我躺在四川某个医院里,
唯独这份交代,即使在我晕倒过去,我也死死拽着
我在第2天的凌晨清醒过来,我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感谢上帝,没有断手断脚,没有死去,我活下来了。我忍不住的恐惧逼迫着我的泪液,情不自禁的就这样夺眶而出,我不说话了,也许是那6天里我说了太多的话,喊了太多的不甘愿,也念叨了半辈子不该记忆,不值得记忆也不能记忆的七七八八的美好。
我醒过来后,就躺在医院,瞪着天花板,不说话,干流泪,不吃饭,干吐。仿佛我恶心,闻见很多我这半辈子不该遇见的恐慌。
我的家人,家明,哥哥,还有我最爱的琳娜轮回守着我,。
他们一直尝试对我说话,
而我不答不应,依旧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世界中,是我一个人在极力挣扎,在努力,告知自己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琳娜流着眼泪替我擦拭着身子,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唤醒我沉浸的不言语,她面对我这个活死人,只是安安静静陪着我,她在我手心写了很多话,我感觉到了。她说我爱你。
她说,说句话好吗?她说,我再也不走了。她说,我们逃亡好吗?我们回法国去,离开这里,好吗?我不答不回,死死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唯一会抗议的就是烦劳不要关门,我恐惧,恐惧黑夜。
家明坐在我的身边,牢牢抓着我的手,他试图合上我的眼,我使劲拒绝,我瞪着天花板,不看他,不说话,尽管心里要说的太多太多了。
大哥讲着小时候的故事,讲起那段记忆不多的童年,他说起了母亲,他说,瑞秋你很坚强,要继续坚强着。
父亲慈祥,坐在床头把我搂在怀里,他无声的抽噎,他说,瑞秋,你怎么这么折腾,你和你母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你不可以丢下我呀,懂吗?
他们窃窃私语,医生说,我这是自闭症,自己不说话,谁都办不了,医生通过器材给我的胃里输着流质,我最能感受的就是这样食物了,那6天里不吃不喝,我已经忘记了食物的味道,我艰难的只能强迫自己要配合,这是我唯一的坚定。
医生说,这样不可以,还是带她出院吧
去找点她最想的东西,唤醒她
好歹让她发泄下,把心底的淡定都丢开,这样她才能好。
父亲看着我,泪流满面,他不怪我,他不能去怪我,谁会想到我只是回个中国,我就赶上这场劫难,父亲说,那是多恐怖的一场遇见,换做谁都会这样。父亲冲过来,对我说,瑞秋,你知道你多坚强吗?8级地震呀,你知道吗?多少人没有走出来,你坚强的活了下来,难道活着就这么的难吗?你要什么,我不给你?你为什么要折腾我们呢?你以前不是很配合吗?那么听话的你现在怎么就不懂事了?你倒是开个口说一说话呀,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呀?父亲摇着我的肩膀,我依旧不说话,不言语。医生摇了摇头,医生说,你们还是赶紧带她离开四川吧,去找个美好的地方让她忘记这段记忆吧。
在14天后,我们回到了新加坡,抵达机场的声音迫使我从轮椅上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我挥别所有人的搀扶,展开手里握着的交代,我泪流满面。我没有伤心,没有难过,能看见蔚蓝的天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那个照顾我6天的大哥已经放弃活着了,他是多好的人呀,就这样消失在大自然里,他撕开最后的一道血丝,挤出血液对我说,喝一点吧,要活下去,他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妻儿,他说他是孤儿,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美好,总是时而时的孤独着,现在才明白,生活就是平平淡淡,晚饭,早饭,和午饭。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把最后的血液用手指颤颤巍巍写在已经浑浊不堪的浴巾上,他说,瑞秋你有那么多爱着你的人,一定要走出去,替我把这个交代我的妻儿,告诉她们,我很爱他们,我用力点着头,看着他就这样离开,我合上他的眼睛,没有哭,只是看着他。而我拽在手上的那片血迹清晰写着“我爱你“我站起来,冲着浑浊不堪的天空,我大喊哭泣喊着“我爱你,我爱你”
人的离去,总会换来动容
正是如此,才会激励活着的人更加要好好珍惜自己。
我把手里拽着的交代颤颤巍巍交给琳娜,这个我最值得信赖,最想说那三个字的女人。她会心接过去,她拍拍我的肩膀,她说,好的,我会替你找到这些交代里的人。我不言语,说不出话,重新坐在轮椅上,家明推着,大哥搀扶着父亲,我们一行人走过新加坡的机场,机场内很多人知道我们这是四川的航班,因为飞机上不止是我一个从四川活下来的人,大部分的人如我一样,精神恍惚,不说话,说话也是神志不清,叨叨的念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我们走在绿色通道上,一行人朝着我们敬佩的让路,机场内的值班室给我们这群从死亡中爬出来的人一一送了花,那鲜艳的颜色是我这半辈子遇见最美丽的美好。我摘取了一朵艳丽的玫瑰,把花瓣握着手里,闻了闻,然后分给家明,分给琳娜,我们看见他们两人眼里的泪水。琳娜再也控制不住,背过身去…..
我看见邓念了,在保姆的怀里
他也看见我了。
只是我拒绝抱他
第一次拒绝,
我怕,我怕我身上带着死亡的气息被他闻见,我怕邓念会怕妈咪身上的死亡味道
我在琳娜手心写,我说,我想去心理师那里。
琳娜赶紧对家明交代
家明赶紧去拨打电话安排
看见邓念后的我才稍微有点活在人世的冲动。
我住进了心理治疗所,在这里呆了5天又8个小时
医生试图用催眠唤醒我的记忆
当我回忆那段过去。我发疯般的在这里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