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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旭日东升，卫士们拔营起行。许仙还沉浸在昨日的甜蜜中，素贞却不时有点忧心忡忡。完颜雍夫妇已经回去好多天了，也不知什么情形了。

“娘子，你是不是担心王爷他们？”许仙很快也醒过神来。

“是啊，他们虽然贵为王爷王妃，可还不是一样的有人要害他们？希望他们平平安安，我们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素贞极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说着。

马儿似乎也体谅他们急切回归的心情，不待挥鞭就已翻开四蹄，一行队伍在回去的路上呼啸而过。

给完颜雍夫妇下旨的自然是当今国主完颜亮，提起完颜亮，金国上下无不色变。完颜亮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孙，残暴好色且一向野心勃勃，做藩王时候，就曾题有“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的诗句，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平生志向：“吾有三志，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及至后来，完颜亮终于弑君篡位。正因为他的皇位来路不正，所以特别害怕他人效而仿之，登基以来，不断迫害宗族，屠杀亲贵，一时人心惶惶，愁云惨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完颜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德高义隆威信日重，更是招致完颜亮的深深猜忌，同时完颜雍的王妃乌林答天姿国色，早令完颜亮垂涎三尺。无奈完颜雍谨慎持重，深谙韬晦之道，办事从无差错，且又不惜珍宝玉玩，每每得之，必献给完颜亮，完颜亮一面稍稍懈怠，一面又忙着对付其他他认为有可能谋反的大臣，所以完颜雍这几年总能避过灾祸，有惊无险地保全自己和家人。至于乌林答，这是个深明大义又智慧超群的女子，自小和完颜雍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二人成年后，由完颜雍的母亲李洪愿做主结为夫妇，乌林答如今已然是有儿有女的母亲，但身姿样貌尤胜当年，更多了一种沉静大度之美和从容高贵的气质。凭着机敏智慧，乌林答也总是巧妙化解和避开完颜亮可能带来的非礼及伤害，除了上次被毒蛇所咬陷入生命危机，其他也都算平平安安。

不料，完颜亮对他们二人的觊觎从未停止，时刻找机会想除掉完颜雍，想得到乌林答。他挖空心思百般寻衅，仍无法找到借口，甚至派人用毒蛇谋害都告败之后，他用了最滥也最无耻的一招，那就是动用至高无上的皇权下了一道旨意，命完颜雍继续在辽东镇守，命王妃乌林答进京面圣。

这道旨意对完颜雍夫妇来说不喾于晴天霹雳。完颜亮如此做与禽兽何异？完颜雍终于忍无可忍，佛门尚有狮子吼，何况他这个骑射男儿？完颜雍拔出佩刀砍向桌案，桌案应声而塌。他紧紧抱着乌林答：“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完颜亮，我杀了你！”

乌林答被完颜雍抱在怀里，静静地听着丈夫的心跳，是那么安心，那么雄浑，那么让人依恋，可是她平静抬头看向完颜雍：“乌禄，你怎么沉不住气了？现在你身边兵少将寡，如何能与完颜亮抗衡？我若不去淫贼必然会加害夫君，我自有办法，既不连累夫君，又不辱我清名。”

就这样，在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中，在完颜雍惴惴不安的担忧中，乌林答起身赴京。完颜雍开始着手部署控制军队事宜。

中都路遥遥，故乡月依依。

长相守，到白头，是谁在唱着这样一首情歌？

良乡到了，这里离中都还有70里的路程，队伍扎营休息，乌林答走出大帐，漫步湖边，在她的吩咐下，侍女遥遥地跟在后面。看着远方的夕阳留恋不舍地一点点的沉落，在湖面上洒上一道道金光，她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她随手划动湖水，湖水冰冷刺骨，可她没有一丝惧意，只是轻叹：“乌禄，我是多么地深爱你呀。夫君，为我报仇。”

玉足滑落湖中，王妃玉陨。

王妃失足落水而亡的消息传回留守府，完颜雍痛哭晕厥。几日水米未进，形容枯槁。许仙、素贞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令人心碎的一幕，二人痛心惋惜，更是后悔怎么没有同王妃一道回来。可是他们怎知道完颜亮和完颜雍兄弟间的恩怨情仇呢？想起王妃的音容笑貌，想起王妃为他们好心搜寻药方，甚至把秘制窍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们，想起和王妃日暮细语，想起和王妃姐妹情深，可这么一个可亲可敬的美貌女子竟然已不在人世，那种感觉，怎不令人黯然神伤？

素贞心痛至极，王妃上次经她妙手回春，亡门还魂，可还没多久，又一次魂归九泉，且再也不能复生了。看着完颜雍悲伤已经慢慢被仇恨替代，她知道，完颜雍要反抗了，而完颜亮自掘坟墓，恶贯满盈，恶债累累，他的死期不远了。

果然没多久，完颜雍周密部署下，首先派人捕杀了完颜亮安插到军中监视自己的副留守高存福，发布讨伐檄文，历数暴君罪状：“欲为君则弑其君，欲伐国则弑其母，欲夺人之妻则使之杀其夫。三纲绝矣，何暇他论。至于屠灭宗族，剪刈忠良，妇姑姊妹尽入嫔御……”

部将拥立完颜雍为帝，一时各路纷纷归附。完颜雍登基改元，诏告天下，列举完颜亮的各种罪行，废黜不合理制度，停止战争，勤俭节约，励精图治，让百姓休养生息。不久追尊乌林答为昭德皇后，并终生不再立后。自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完颜雍送别许仙素贞的时候，完颜雍送了他们王府金牌，以保他们畅通无阻，安全返宋。完颜雍说不日自己将要举兵讨伐完颜亮，时局会很乱，嘱他们早日平安到家，他说他会用行动兑现他的承诺。许仙看着这个刚毅的汉子，未来的君主，以后名垂史册的皇帝，他知道目前完颜雍一定事务繁忙，在做着起事前的各种准备，却毫不犹豫坦诚地告诉自己和素贞，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和情谊啊。他们执手相握，互道保重，在一个早上，许仙素贞离开了辽东，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王妃失足落水而亡的消息传到中都，完颜亮懊恼、扫兴又无法发作，还不得不假惺惺安慰完颜雍一番，不多久，却又兴起起了另一个对宋人的损毒念头。

完颜亮精通汉学，一次无意中看到了南朝柳永的一首《望海潮》，顿起侵占南朝之心。

《望海潮》是这么写的：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首词尽展江南繁华景象，完颜亮读过，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即兴题诗：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于是南宋的厄运来了。

同年，完颜亮亲自督军南征，妄图四海归一，南北一统。不过战事进行的并不如他预期的那么顺利，败仗连连，且后方告急，完颜雍在辽东被部下拥戴称帝，并废黜完颜亮为庶人，消息传来，军中暴乱，完颜亮被部下乱刀砍死，结束了自己40岁的皇帝生涯。

金国内乱，宋室一样朝局变幻，许仙素贞就在这样的时局下回到了江南，江南依旧温暖如春，回想塞北的寒冷和政变风波，他们恍如隔世，直到踏上临安地界，这才恍然一路艰辛、惊险苦难终于都成为了过去，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会心的微笑让他们温暖亲切，的的确确这是真的回到了家乡。

可是，他们回来了，惊险苦难就真的都过去了吗？再也不会光临他们了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