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下）

我把我的想法和她说了，她微笑着摸摸我的头，夸我长大了。我看着她那种标志性的微笑，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对我这样的好，又这样的遥远，那是一种贴不近的温柔，永远隔着一段距离，我感觉不到那会把我烫伤的热情。

我并不想哭。

她也没有难过，她要做的事已经完成。

我告诉她，我想好了，我会接受她的帮助，但不是现在。我在酒吧工作也有一年，对这里有了感情，我想再干一段时间再走。

她说随我。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次晚上，逛街回来已经晚了，我就在她在越宫里住的地方睡了。

她那天真的累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平躺着，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

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

湿湿凉凉的东西顺着眼角滑到耳朵里。

我没管。

它就继续流。

流得那么汹涌。

却又那么无声。

我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能吵醒她。鼻子堵了，好难受。

她翻了个身。面朝我。

我吓了一跳。快速抹了抹眼泪。

头很痛，腿很酸。

最后终于浑浑噩噩的睡了。

做了一个很熟悉的梦。

梦里是接天的大雨，闪电把云朵照的透亮，天忽黑忽亮，我穿的很少，很破烂，很冷，没有穿鞋，走在到处都是裂缝的公路上……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我猛地惊醒。

11.（上）

看了看手机，已经接近12点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大概是出去了，我磨磨蹭蹭的走到洗手间洗脸刷牙，总觉得没睡醒，且心情非常不好。那个梦的内容真是有够把我折腾得半死，有的人就是气场足，还没出现就先在梦里把我吓唬得噼里啪啦的。

半闭半睁着朦胧的睡眼刷牙，牙刷在口腔里随便捣两下就喝水冲掉。

又踢踢踏踏的走到厨房，想找点能吃的食物当早饭，再出去好好吃一顿午餐，就看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

揪下来看。

是她的笔记。

宝贝：

今晚9点到乐宫来。带你见一个人。

我看了看，收好，吃了个苹果，就出门吃午饭了。吃完之后去逛了下超市，采购了点吃的运到我住的地方，今天太阳很好，我把被子都抱到阳台上晒，还拿晾衣杆打了打灰。

然后就是洗衣拖地。我和p是轮流值日。她这一年里也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但她心里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个鼓手，一个给不了她安定生活的人，有几个小开很喜欢她，她总是对他们不理不睬。

终于把我和p住的狗窝收拾得干净点了，我觉得自己又恢复了蓬头垢面的状态，就洗了个澡，然后去做了个spa。

恩，不错，终于神清气爽了。

去上班，今天是周末，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我忙的不可开交，基本上已经把她交代我的事抛到脑后了。后来还是在给一桌客人上酒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子说：都8点50了，我约的人还没来，想死啊。我才想起来，她让我9点到乐宫去。

9点，夜生活基本开始的时间。客人爆满。各种喧哗应接不暇。

招呼了下其他侍应，请她们帮我顶着点，然后就往整个酒吧最火爆的乐宫走去。

11.（中）

乐宫的入口处一般都会安排几个侍应接待客户，做一些引客户到空闲的沙发那儿去之类的工作，我刚到乐宫的入口，就看到一个侍应用对讲机说了什么了，然后看了我一眼，我也没在意。继续往里走。

刚走到最靠近门口的一个沙发处，从这里还看不到舞台上的情况，就听到众人一阵尖叫和口哨声，我赶紧往前走几步，可以看得到舞台了，一个人正在上面调整话筒高度。

灯光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种气质似曾相识。

旁边有人使劲拍我，口气很冲的说：“大姐，你别横在这儿行吗，让我们怎么看表演啊。”我连忙跟人陪不是，找了个服务台坐下。有不是很熟的侍应跟我打招呼，我也冲他笑笑，他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来表演，我说约了人在这里，他就没多问了，只是说今天我运气很好，正好赶上她在这儿唱歌，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这里人太多，根本找不到她。

就在这时，音乐开始了。是一首让人仿佛置身于3、40年代旧上海的一首歌，缓慢的，老旧的，伤情的。

情人的眼泪。

台上的那个人慢慢开口，唱着第一句——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她的声音成熟而厚重，这首歌被她唱的，简直能让人触景伤情。非常的有味道，那是经过了时间沉淀的韵味，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感情，那种仿佛真的要跟心爱之人离别的感情，那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她唱到为了爱的时候，睁开了眼。

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

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神，她一直一直看着我的眼神。

要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

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好春才来，春花正开。

你怎舍得说再会……

后面她唱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原来她是会说话的。我被震的一时间脑子乱哄哄，整个乐宫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被带到了那个烟雾缭绕，充满离别愁绪的旧上海，痴情的歌女，无情的离别，即将起航的渡船，永远不能再见的情人……她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好像能穿过时空，从那个年代传来。最好的留声机都达不到这种效果，她的面容又非常古典，她的感情太逼真，太哀伤，唱这首歌最合适不过。

一曲终了，没一个人说话，或是鼓掌。

我呆呆的看着她。

她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话，通过音响清楚的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她说：“秦念，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