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没有走成。一大早，就有人跑到酒店的房间，非要我们留下来晚上喝酒。盛情难却，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在房间的时候，他听音乐，我写帖子。想到头一晚的荒唐，我有些懊悔。或许是与a在一起，耗光了我的热情，亦或是我对a过于失望？和a在一起三年了，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对他的爱，从来没有变。

你爱他吗？我问自己。如果爱，夜里的又算什么？

我明明知道，那也是爱，或者是对爱的渴望。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在与a的感情面前，所有的借口都苍白无力。

你无耻又卑鄙，我骂自己。

l的手机不时响起提示音，估计又在和老婆发短信。很恩爱的两个人，我绝不应该再去打扰，何况我从来不屑于与任何人争夺什么感情。

如果昨天发生的，算是什么暧昧，那就让这暧昧胎死腹中吧。

我忽然惴惴不安，有了昨晚的那件事，l会怎么看我？回到公司后，他会不会去散播？

算了，做都做了，还想那些干什么？该来的，你躲都躲不掉。

中午和晚上，连喝了两顿酒，尤其是晚上，又是喝了太多的白酒。临近结束，有人提议晚上继续活动，我心念一动，让l找昨天的小妹订房。我对西安的娱乐场所很熟悉，这个举动倒没人觉得有什么意外。

l顺利地订到房，我们分乘几辆车前往。下车的时候，他走在我前面。忽然他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

“你是同志吧？”

我目瞪口呆，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场合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对同志不排斥，但我没法接受。”他又说。

“净瞎扯。”我回过神来，拍拍他的肩膀，“上去唱歌。”

他的眼睛闪亮着，淡淡一笑，一把搂住我，走进大门。

偌大的包房坐满了人，陪我们的还是昨天的那两个小妹。让我感到尴尬的是，因为他们的老大不肯找小妹，剩下的七八个人居然谁也不找，满屋里只有那两个女人。

我心中暗叹，这样的场合，还是继续喝酒吧。

我和在座的人都很熟，但是他们老大有些木讷，又是临近退休的人，他们都不敢造次，所以这酒喝得有些郁闷，尽管酒下了不少，西北人民的酒量，我绝对佩服。

一转眼，l和那个小妹不见了踪影。莫非他没抵制住诱惑？我有些好笑。

又喝了几杯酒，我去洗手间。洗手间就在包房里，我一推开门，就吓了一跳。昏暗的光线里，两个红点不停地闪耀。我定睛一看，原来l正和那个小妹蹲在地上抽烟。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哦，没事儿，聊会儿天。”

“哦。”我越过他们，走到里间，关上门。

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起来。

“老b，你少喝点儿，这帮家伙太能喝了。”

“那你还不出来替我挡挡酒？”

“收到。”他们跟着我，走了出来。

那一夜，我们被搀扶着送回酒店。关上房门，他扶着我在床上躺下。

“有事儿吗？”他俯下身子问我。

“还行。”

“那就睡吧，”他咧着嘴笑了，“晚上还骚扰我吗？”

“滚。”我骂了一句，合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得很晚，连续作战极为耗费体力。起床后，我才得知他竟然没到过西安。我们订的是晚上的车票，只剩下半天的时间去外面转一转。

我带他到了鼓楼，直转回民街，无论如何，西安的小吃都得尝一尝。老孙家的羊肉泡，贾三的灌汤包，老金家的麻将凉皮，我们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就撑得快走不动路了。他老婆不时地发来短信，指点他买这个、买那个，原来他老婆就是在西安上的大学。他到处寻找，很快就装满了一个手提袋。我再次提醒自己，这是一对恩爱的男女，我离他们越远越好。

他又收到一条短信，他看着手机，皱了皱眉。

“怎么了？”我问。

“我老婆要吃西安的石榴。”

“石榴？现在季节不对吧。”

我们转遍了整条街，果然一只石榴也没有找到。

“算了，不找了。”他悻悻地说。

几个月后，有人从西安给我送过来两箱石榴，我给大家分了，不知道他是否带回家。

午后的太阳艳得刺眼，也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走在滚烫的钟楼广场，身后的影子斜斜地。恍惚中，身边的l变成了a。一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和a徜徉在钟楼广场上。那是我们第二次到西安，第一次，他在夜里不辞而别，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年了，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的心也渐渐麻木。不经意间，我发现这次到西安后，潜意识里我经常把a和l作对比。l的热情，他的生活态度，他对我的关心，以及他对他老婆的感情，恰恰都是我希望a能具备的。但是他没有，或者没有对我表现出来。

“哈哈，我又中了。”l兴冲冲地喊了一声，“真是怪了，怎么和你在一起，我买一瓶中一瓶呢？”

说话时，l刚买了两瓶冷饮。他喜欢喝冰红茶，那时厂家正在搞活动，瓶盖里印着“再来一瓶”的，可以再得到一瓶。

“我和我老婆在一起买一个月了，都没中过，这次来西安，每次买都中。”

我笑笑，没说话，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他知道我的习惯，每次都给我买可乐。

他仰着头，大口地喝着冷饮，喉结上下耸动，汗水顺着他的脖子不停地流下来，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就像我第一次见到a。

太阳刺痛了我的眼，世界明晃晃地，一片空灵。

“我们去城墙吧。”

“好啊。”他放下饮料瓶，又露出爽朗的笑。

我们打了辆车，直奔南门。其实路途并不远，但是天太热了，我不想步行。去年和a来西安，就想在城墙上骑自行车，但是他不愿意，连城墙我们都没去。

我喜欢西安，喜欢西安的城墙，喜欢西安的厚重。上一次到城墙，还是在二十年前。经常在西安的街道上穿行，看着城墙在我的眼前闪过，我心里总是有一丝遗憾。

今天，我终于又一次站到城墙之上。

城外，是一片片现代化的建筑；城内，四处弥漫着历史的气息。这就是我喜欢的西安。

l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审视着历史。太阳照在后背，我们暖暖的。

“我们去骑车吧。”我指着不远处的租车点。

“嗯。”他点点头。

“我们骑双人车，还是单人车？”

“两个大老爷们，还是单人吧。”他看着我。

“好。”我暗自苦笑。

那个下午，在十四公里的明城墙上，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骄阳下，我们一路高歌，尽情狂欢。那个下午，我的心中没有a，我就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地沐浴在爱之中，尽管那爱，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臆想。

一个月后，在寂静的午夜，在清凉的北戴河海滨，我和a，迎着海风，骑着一辆双人自行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行。那一刻，我不由得又回想起午后的西安，想起l汗流浃背的侧影，想起我心灵短暂的偷欢。

再两个月后，我带着儿子，又一次骑行在西安城墙上。和上次我们一样，儿子也一直唱着歌。秋风中，看着儿子灿烂的笑脸，我心中又想到了l，想到了a，想到了那些和自行车有关的回忆。

上火车之后，我们也难掩兴奋。l就是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看大片吗？”他打开电脑。

“有什么？”我问。

“几个警匪片。”他把电脑放在小桌子上，这样我们都能看到。

“上铺还有人呢。”我提醒他。

“没事儿，我们用耳机。”他插上耳机，想了想，跳到我的铺位上。我们一人插了一个插孔，紧挨着，看完了那部电影。

后来，l和我说，他和老婆关系很好，他从不会向她隐瞒任何事情。作为例证，他说，我们在西安的一切，他都告诉他老婆了。那时，我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问他所谓的那一切，只是包含白天，还是连同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