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一直在犹豫，周五喝酒时是否叫上a。临近饭店时，我终于决定，那个晚上我要和a在一起，我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丝荒唐的机会。

大家都很熟，随意聊着天。菜刚一上来，他忽然说，“我想喝啤酒。”

“那就喝吧。”

我们叫了四瓶啤酒。按理下午还要上班，不应该喝酒，但是他还能呆几天呢？

“对了，”我对a说，“周五晚上聚餐，这小子滚蛋。”

“对，我滚蛋。”他笑着说。

“行啊，去哪儿吃？”

我们七嘴八舌，讨论吃饭的地点，a提议去吃烤鱼，他们都没什么意见。“我下午就去订位子。”a说。

“烤鱼？”我看着他，“好像你不爱吃鱼吧？干脆咱们就去吃烧烤，能喝酒，我前两天刚发现一个不错的地儿，哈萨克斯坦人开的。”我转向a，“那地儿还行吧？”

“也行。”a点点头，我们一起在那儿吃过两次。

“行，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先吃烧烤，往死里喝，再去夜店，不然放不开。”我说。

“往死里喝？”全子笑了。

“那当然啊，和这小子是喝一顿少一顿了。”

“别啊，谁说的？”他挠挠头发，冲着我，“你可得答应我，往后有喝酒的机会你可得叫上我，我喜欢和你喝酒。”

“想得美，你喜欢？我还不喜欢呢。”

我们一起笑了。

他叫l，黑龙江人，到公司上班时二十六岁，未婚，但和女友同丨居丨。

类似这样的消息，我都是无意中获得的。一直到今天，我都没看过他的档案，尽管那样做很方便。

他只是一个同事而已，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东北人。但在公司这样的环境，所谓的老乡从来都是玩笑时的概念。

我们的接触并不多。公司占据了楼层的南北两端，他在北区办公，我的办公室则在南区。偶尔，我们会在某个会议上碰面，他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

除了工作，我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被用作自我调整。与a相处的三年时间，耗空了自己，却一直不知何去何从。我不得不艰难地跳出来，从远处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寻找我们的路。

当然，基本上每天我都和a在一起。为了减少路上的奔波，我在他对面的小区又租了套房，但是我没告诉他。那时，他每周三天上班，他的公司就在我们公司对面。每天早晨，我会去找他，然后我们一起坐公车上班。晚上下班，我照例会拒绝所有的应酬，和他一起回家。我们都在尝试着调整自己，适应对方。

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重复着，我多少有些期待他毕业上班的日子。不管我们将来的关系如何，我希望他首先是一个自立的男人。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出差，可能到今天，我和l都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六月，他第一次和我出差，目的地：西安。

印象中，那次我们乘坐的是到兰州的t75次。在软卧候车室，我们偶遇集团驻京办事处的小李。小李与a同年，是我的铁哥们，现在已荣升集团新开办的一个公司的副总，管着几十号人，上亿的资产。

我和小李之间，有个著名的段子，那就是我们不可能同时在西安，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在西安喝过酒。小李称我为煞星，有很多次，他准备回西安探亲，即便是买好了车票或机票，也都因为临时有事而取消，事后查证，每每那种时刻，我都在西安。以至于后来每次小李想回西安，都要事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有去西安的行程，如果有，他干脆就另寻时间。

上了车，我们安顿好，直奔餐车，这顿酒无论如何是免不了的。l第一次和我喝酒，有些拘谨，我和小李再三劝酒，他也只是喝了三罐黄河啤酒。酒桌上，小李戏言，第二天一定要好好款待我一次。

大概十点，我们返回包厢。小李在另一节车厢，我们约好下车时见。

躺在铺位上，他开始发短信，还不时地露出笑意。看着他的神情，我估计他是和他女友在通短信。想象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再回想我和a之间的不咸不淡，我心下黯然。

第二天早上，西安到了。

周三，世界杯后遗症继续发酵，我到办公室时，已经临近中午。

刚在座位上坐下，前一天和l争吵的副总就走了进来，把门关上。“l马上就离职了，你看他手上那几个项目哪天评审啊？我得安排交接。”

“你们昨天不是定了吗？”

“也没说死。”

我点着烟，然后大喊一声，“小l。”

在我想象的时间里，他没有出现。我进来时，明明看见他就坐在座位上。“你去看看他听见了没有。”我对副总说。

“你这大嗓门他还听不见？”副总边说边向外走，刚推开门，就回头一笑，“过来了。”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你找我？”

“进来说。”我踹了踹脚边的椅子，“就你剩下的那点破事儿。”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顺手从我的桌子上抄起烟。

“周五评审，有什么问题吗？”副总问他。

“和他说话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我打断副总，皱皱眉，“现在看见这小子就烦。”

他委屈地扬了扬眉毛，笑了。

“行不行啊，周五？”我问他。

“差不多吧。”他扭了下脖子，见状我没绷住，一下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扭了扭。

扭脖子是他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按照他的说法，是长期在电脑前工作的结果。

“你可别学我啊。”他嘿嘿地笑着。

“就你那破乌龟的脑袋，谁学你啊？”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副总还坐在对面呢，好在看样子他没多想什么。我连忙吸了口烟，对他说，“那就周五九点半吧。”

“行，就这么定了。”谈完正事儿，副总的神情也轻松下来。

“那我明天就开始办离职吧。”l说。

“你急什么啊？周一你不还得来吗？那天再办吧。”

他看了我一眼，“那好吧。”

“对了，”我对副总说，“l马上就走了，公司不表示一下啊？”

“表示啊，咱就周五晚上吧。”

周五可不行，那个晚上是我的。“别价呀，人家下周才走呢。”

“就是啊，你这不是撵我吗？我可还没走呢。”l也反应过来。

“周一吧，你请客啊。”我冲副总一笑。

抽完烟，副总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再抽一根。”他点着烟，趴在桌子上看着我，忽然说，“周一真是最后一天了。”

“滚，赶紧滚。”

他不说话，趴在桌子上冲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