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婷婷出了地铁,大雨如注,我猛然想起他没带伞,一会儿出了地铁,他是否会被浇成落汤鸡?
“你怎么不撑伞啊?”婷婷在一边催促我。
“啊。”我回过神来,却怎么也打不开伞。
“你是不是没用过伞啊?”婷婷埋怨着,接过伞去,一下就打开了。
“嗯,我很少用伞。”想象着他被雨淋的模样,我的脸上浮出笑意。
看完世界杯决赛,我亢奋得不能入睡,不只是兴奋,的确是亢奋。整整一个月,从长沙开始,除了在张家界山上的那几天,我几乎没错过任何一场比赛,小组赛的最后一场,我更是同时收看两场比赛。
对世界杯的热爱,源于八二年,那一届中国队差点出线,那时候我们也开始玩命地踢球。墨西哥世界杯和意大利之夏,我还没有毕业,是我看球的黄金时期,当然,少不了八八年的欧洲杯。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看球的心也渐渐淡了下来,只是偶尔作为心情的调剂。原打算带着儿子每周去看球,但一来他住宿,时间很难赶;二来尽管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半也算个北京人,然而内心深处,我却从未把任何一支北京球队视为我的主队,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这个夏季,我却着魔于世界杯,连我自己都很难理解。
或许,这是一种寄托吧。
我看看表,离出门上班的时间还有两小时。我洗了个温水澡,又为自己做了顿早餐,然后打开电脑,回复邮件。
我提醒自己,今天是周一,早晨要开例会。
还有,这周是他在公司的最后一周。
九点不到,我走进公司。过了前台,我习惯性地看向他的座位,那儿空着。
不知从哪一天起,一进门向右看,就成为了我的习惯。
九点二十,我离开办公室去会议室开会,他还没到。
十点一刻,我返回办公室,他正坐在座位上和楠楠谈论着什么。
楠楠是项目管理,我估计他们正在商议有关项目的事。他手上还有三个项目,离职前他必须交接完。
我径直走回办公室,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争吵声,我一听就是他的声音。我走到门口,看见他正和管项目的副总争吵,像是项目评审的事儿。我想了想,走过去,说,“西班牙赢了,你怎么不收钱去?”
“你不是让婷婷收钱吗?”他缓和了语气。
“婷婷呢?你们俩的事儿,快去收。”
“行,那咱们就周五评审。”副总看看我,转身走了。
我走向门外,他在后边跟了出来,我们走到楼梯间,那是平时大家吸烟的地方。
我拿出烟,他为我们点着了。
“我刚才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他问我。
“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呢。”我没好气地说。
“不是——”
“周五评审?亏你想得出来。你还走不走了?”我吐出一口烟,“算了,你自己安排吧。”
他皱皱眉,一副无辜的样子。
“对了,周五晚上喝酒,庆贺你滚蛋。”
“好啊,”他笑了,“一醉方休。”
下午,他拿着烟,探头探脑走进我的办公室。我正在接电话,努努嘴,示意他随便坐。他在我对面坐下,点着烟,随意地看着我。想起早晨他发火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好笑。
我在谈一个项目,一直没顾上和他说话。他抽完烟,看我还在通电话,用手比划了一下,向我点点头,出去了。
我有些懊悔,这样的时刻,不会再有几次了。
忙了一下午,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我约了a,收拾东西向外走。刚出门,就遇到了他的目光。
“走吗?”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他。
“不走。”他缩在座位上。
也许他还要加班吧,我想,但是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舒服。换作平时,他应该会说,“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正想着,a的电话进来了,“我到地铁站了,你快点。”
“知道了。”我挂断电话。
第一次看见他,是去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
那时我刚做完手术不久。
春节假期,得知我住院,a母和a一起回到北京。我习惯了一个人,婉拒了她要照顾我的好意,只是每天晚上过去吃晚饭。
那些天我和a很平静,但是我的心却很痛。尽管我已经决定要离开a,但是生活的惯性却让我内心纠结。
我无心工作,每天在家里静养,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光盘事件》的创作中。那个虚幻的世界,是我精神的寄托。
好景不长,随着a母的离开,我们很快又陷入新的冷战。每当我强忍那无形的泪水,我的心底都愈发地冰冷。
那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休息了两周,我觉得身无大碍,决定上班,工作也是解脱的方法。
上班的第一天,我碰到了他。
那天我到得稍晚,到公司后,先是到财务部了解点情况,出来后,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人事部门口。
“你找哪位?”我打量着他。他背着一个双肩背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哦,我来报道上班。”他有些随意,痞痞地,说着一口略带东北腔的普通话。
“新员工?”
“是。”
我隐约记得人事部的邮件里提到过招聘的事,恰巧主任从门里走了出来,见到我,他忙说,“这是咱们新招的员工,正办入职手续呢。”主任又向他介绍我,“这是b总。”
“b总。”他和我打招呼,稍稍收拢了两腿。
“嗯,来了就好好干。”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顺着走廊回办公室的路上,我回想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和壮实的身体,不禁露出了笑意。又是一个让女人无法拒绝的男人,就像小春一样,我想。
周二。
世界杯后遗症终于开始显现。头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我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凌晨,我才迷糊了一会儿。
结果,我上班迟到了,十点半才到公司。
我一进入办公室,他就跟了进来。
“我那个项目需要付款。”他边说边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烟。
“你找全子吧,我已经批过了。”他那几件事我都放在心里。
“得嘞。”他笑笑,坐在对面。刚抽了几口烟,他就咳嗽起来。
“怎么,昨晚又没睡好?”我打量着他。
“还行吧,十二点睡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了。”
“都干完了?”
“你没看周六周日我累成啥样,”他用手比划着,“整整两天,我就没离开过电脑,到晚上九点,实在不行了,洗澡、睡觉。”
“你怪谁啊,还不是自己瞎折腾?”
“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你,我早就甩手不干了,还用这么费劲?你看公司其他人离职,都那么痛快。”
“你不用为了我,现在也可以甩手啊。”
他嘿嘿一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敢。”
中午,他和全子在楼下接货,我叫上他们和我一起去吃午饭。我给a打了电话,让他多点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