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在彼此背叛、互相偏离对方轨道之后,终于再次回到原点,真正意识到对方在自己这段青春岁月中地位的第一次。我想,此刻我们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我的世界加上你的世界,这就是整个世界。”
有一天,alex这样写道。
“thouaretheworlditself.”
你是世界本身。
我在下面添上一句。alex一愣。我微笑。那个夜晚,我们在灯下因这句话再次相吻。
那天晚上,整个世界都碎裂成闪烁晶莹的万千碎片,在黑暗的卧室里拼凑又重合,聚拢起来,然后再次崩溃。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这个裂纹重重的黑暗人生中硬生生切割出完美的一块。
我们的身体紧紧纠缠,没有丝毫空隙。仿佛要把那五百个日夜和那冰冷海洋从我们之间生生挤掉。在黑暗里我贪婪呼吸他的气息,是永恒的炎夏,在北京的冬夜里毫无迟疑地贴近我的身体。无须灯光无须月亮,我可以感觉他眼中的光。
象婴儿回归了母体,温暖的湿润将我们完全包围。他的喘息和炙热汗水落在我的眼睛上。我闭上眼睛,用手指顺着他汗湿的脸勾勒形状。他比一年前瘦一些,我记忆中坚实的肩膀也似乎疲倦好些。
黑暗里我低声问他。
alex简短回答道,在那边太忙。除了爬山,很久不曾打球也不曾去健身房。
我吻他的眼睛说那怎么行,学习越忙越要加强锻炼。。。。
alex在黑暗里轻笑,说,那,这些天我要努力运动,你要积极配合。。。。
那个夜晚我们醉生梦死,意识被挤压得只剩一点。感觉域空白了大片,只剩下身体的某些部分一次又一次颤抖,持续纠缠狠狠相撞,以至彻底脆弱疲倦得无法承受下去。
中场休息时,他翻身找烟。我抬起疲惫不堪的身体,软软地搭在他肩膀上。
这是高层,窗帘没有拉上,从他肩膀上我看到窗外五光十色霓虹映照的夜空。
有一点微弱而又清晰的红色光点缓缓划过天空。我的嗓子有点哑,微微喘气,
说:“外面那是航班吗?”
他不明白我为什么注意这种小事。看了一眼,说是的。
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突然笑着说:“你饿不饿?”
我问:“难道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这套房子一年没住人,大概连矿泉水都长虫子了。
alex说“箱子里有巧克力。”
alex很多时候都想对我好。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对我好。所以他表示对我好的方法就总是给我买吃的。
我真的想要下床去拿吃的。但是挪了一下就不动了。alex看我半天没动静,
问:“怎么了?不想吃?”
我苦笑说:“想吃。但是太累了,不想动。”
他毫无同情心地嘲笑我,“全套还没做完呢,这就不行了。”
在这种事上我向来不打算跟他硬碰硬一较高低。开玩笑,我又不是专职干这行的,才能也不是说非要表现在这个地方。
所以我只笑了笑,没吭声。其实我真的是太累了,连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在床上的时候,alex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变着花样折腾,不把我搞垮不罢休。哪里有他那么做的?
他自己起身去了客厅。我听到外面一阵声响,他拿了几盒吃的进来,还很体贴地拿了一瓶水。
他靠在床头抽烟,我靠在另一边吃巧克力吃饼干,没有人说话。
已经是深夜,小区里一片安静,偶尔听见远处的汽笛声。
直到此时,一切还不像真的。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地球另一端;而今却在我身边,我们亲密纠缠。
他用脚踢踢我的腿,问:“你们老板怎样?”
我说,“还好。不大管我们。”
alex:“那就好。没事就是好事。”
我问:“你们呢?我记得你老板好像是个德国人。”
alex:“当初幸亏跟了他。我室友的老板是个中国人,牛逼得很。当初我差点就申他来着。现在那小子被整得生不如死,就怕他哪天崩溃了来一通扫射把我们统统毙了。”
我:“为什么?他老板很凶?”
alex:“中国人专整中国人。那中国教授牛是牛,还不到四十。专榨中国学生。那小子每天做苦力从早到晚,到现在一篇像样的东西都还没搞出来。是个人都他妈会想砍人。”
我:“平时累不累?”
alex:“还好。习惯了。”
我:“外面帅哥多不多?”
alex瞅我一眼:“不少。”
我:“。。。那你有没有……”
alex:“你说呢?”
我:“。。。有的吧?。。。”
alex俯身吻我一下,我差点被浓重的烟草味呛到。他说,“你生气?”
我迟疑一下,摇头说:“。。。我理解的。。。”
alex掐灭了烟头,重新压到我身上,在我耳朵后吐气,手又开始乱动。
我想把王尧的事情向他坦白。
我并不擅长撒谎和掩饰,所以,如果我要和他继续下去,和王尧那一段早晚会露出破绽被他知道。既然如此,我不如一开始就坦白告诉他,两个人理性地考虑过,也许反而比将来感情上互相猜忌好。
然而我当然是有些害怕的。若是我说出来,他会不会立刻拂袖而去?我想他最痛恨的是背叛。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和ian一样的人?
但是我如果不告诉他,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如果我真的要和他相守长久,我不希望在他眼里我是幻化出来的完美影像。我希望他完全地看清我,知道我是怎样的,我的缺点与长处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想在有一天,他面对着我的某个缺点,突然说:原来你是这样的。我不能接受。然后转身离开。
我贪图他的不是其它,而是他完全的这个人。是那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alex,是那个自己会为自己所有行为负责的alex。
我是gay。我喜欢男人。我不喜欢女人。我想要跟一个男人生活下去,相守终生,确定无疑。与一个男人的感情绝不会是我人生里短短青春里的暂时游戏和权宜之计。与一个男人的感情绝不是我人生短暂青春里对生命轨道的偶然偏移。
我的人生轨道就是gay,我喜欢男人。所以此刻我与他在一起,是在我自己的路上往前走。我们没有过错。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没有什么人的路与别人的完全一样。只不过,有的人方向相似一些,他们之间路线的夹角可能是10度15度,不超过45度。但是另外一些人,比如我和alex,我们的道路可能是偏移了他们的90度甚至100度。在有些人看来,这却是逆向而行。
我要他与我一起清楚地知道自己,也知道对方。我要他坚定一些,也要说服自己坚强起来。而一切的勇气都来源于确凿无疑的爱。我不想再受到ian曾给我的伤害,我更不想将来alex因王尧而感受他和我都曾感受过的痛苦。
等alex结束一个吻,我鼓起勇气说:“alex,我有件事告诉你。”
alex把头埋在我肩膀上,“说。”
我咽咽口水,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这件事。
我和alex在一起的时候,黑暗里我们什么都做过,然而我只感觉欢愉而没有耻辱。然而此刻,想起与王尧种种,我感觉屈辱不堪。
alex等得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我再次鼓起勇气,毫无技巧地说,“这个暑假,我在学校做实验,住在我一个师兄那里……”
感觉alex在我身旁没有反应,我试探着接下去说,“我,我和他。。。我和他。。。”
alex语调平平接下去,“做过了?”
我的心下沉到地底里。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alex:“他强迫你的?”
我迟疑道,“不是。。。”
alex:“你自愿的?”
我又迟疑:“也不算是。。。。那段时间我很沮丧。。。”
alex:“你喜欢他?”
我忙摇头:“不喜欢。”
alex:“所以只是上床?”
我说是的。
alex说:“我知道了。”然后接着在我身旁动作。
我呆一下,就这样他放过我了??他那么平静,我反而害怕,以为他是气极了,或者对我太过失望以至于连责备我都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