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他打招呼。
“hi。”我在想,我刚考完英文,难道还要我再受一次煎熬?
“你耗!”黄毛仿佛会读心术似的换了中文,眨眨眼。
“你好。”我乐了。他会中文呀。
“我叫max。”黄毛的普通话还很不错的说。
max来自东欧某国,目前在k大进修中文。
“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吗?”黄毛问。
我点头。
“太——好——了。那我们是校油了。”
“校油?”太好玩了。是校友吧。
“你是哪个系统的?”黄毛问。
我告诉他系别。他点点头,认真说“我是——中文系统的。”中文系统?中文系吧。
我们又聊了些。我兜里手机响了。不用看号码,我也知道肯定是alex的。
这手机是他买的,卡是他放的,除了他谁还知道这个的号码。连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我向max道了歉,接了电话。
alex:“你考得怎样??”
我“还可以。”
alex“那就好。——你现在在哪?我在宿舍没看见你。”
我迟疑了一下,“田径场。。。”
alex“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我还没问他有什么事,他啪一下挂了电话。
我合上手机,抬头看,max还坐那等着呢。这人是不是想找中国人练口语啊?我想。这满学校都是中国人,你一招手,能有一堆中国学生扑过来拿你练英文呢。
max眨巴着蓝眼睛“你要走开了?”(是走吧)
我摇头。“我朋友过来找我。”
max“yourgirlfriend?”
我摇头。
max“boyfriend?”
我愣了一下,开始想这个boyfriend到底是只能解释成“男朋友”呢,还是也可以解释成
“男性朋友”?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白鬼子一咧嘴,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我才明白我上了当,他耍我呢。
我懒得再回答,也笑了。低头再拔草。这片的草已经被我拔光了,我现在开始拔土里残余的草根。
北侧铁门一响,alex来了。
我依旧低着头,专心致志清理草根。
alex看到我和一男生亲亲密密坐在一块荫凉里,后者还正在又说又笑,也爬了上来,站在我旁边,问”这小子是谁?”
max站起身,做自我介绍“hi,我是max。”
alex没理他,狐疑地“小tim,他是谁?”
我“你不都看见了。朋友呗。”
alex“我有事跟你说,回去吧。这他妈真够热,你也不怕中暑了”
我依然坐着拔草“我不热。有什么事这说吧”
alex对max“喂,我有话跟我朋友说。你走远点”
max仔细打量打量我们,点点头,起身时对我说“tim,能不,能给我email……”
alex一把打断说“不能。你走吧”
我心中有气,偏偏要跟alex反着来,大声对max说"timvan2000@hotmail.net,t-i-m-v-a-n-two-zero-zero-zero.”
max重复了一遍,高兴地爬下观望台走了。临走前还向alex友好地挥挥手。
alex气极。“你他妈告诉他做什么”
我“关你他妈屁事”
alex“怎么不关我事??你他妈是我女朋友”
怒气在我胸中迅速聚集:“你他妈说谁呢?!!!你他妈玩人玩疯了是不是”
alex“……你说谁?你说谁玩了??”
我“你觉着谁像就是谁”,狠狠拔了一把草根。
alex吼“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我不理。
alex怒气冲冲地拉我胳膊,想把我拉起来。
我一甩手,“你丫变态,给我滚远点”
alex最敏感的就这两字。我坐着,可以看到面前他两条腿都气得直哆嗦。
观望台上突然起了大风。树荫摇晃,草叶翻滚,砂尘迷了我的眼睛。
他一手抓住我肩膀,一手攥住我一只胳膊,要来硬的把我拖下去。
我拼命挣扎,想挣脱他的手。
他手劲比我大,两只手像铁一样纹丝不动抓着我。我下了死力,一脚往他膝盖上踢上去。
我坐在台阶上,alex站在下一级台阶,背对体育场抓着我。
我一踢,他一躲,一脚往后踏空。
在我的惊叫声里,alex从水泥石阶的观望台上重重栽了下去。
30,
loveneverclaims,itevergives....
bygand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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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夹杂灰尘和草叶的味道.烈日灼痛了我的眼睛.
在坠下的刹那,alex松开我的肩膀,用力把我推开.
几乎在同一秒钟,他的瞳孔放大,惊诧的,恐惧的,不可置信地,眼睁睁地看着我反而扑向他.
风在树林上空呼啸.沙尘滚滚,肆虐在荒弃的石阶上.
我自己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风中我扑向他,本能地用手挡住他的头部。
他的脸被我紧紧压在下颔上,后脑被我用手抱住。
据说,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生存本能会让他首先保护自己的头。现在我信了。
只是,我的生存本能,却不是我自己的。
也许,在我的意识深处,他的命比我自己更重要。
。。。
我们滚下石阶,再从一米多高的水泥台上坠下。
运气的是,台下有一堆建筑维修用的碎砖和几个破旧的沙袋。
我们重重地摔在沙袋上。尽管因为年深日久,沙子已经结块变硬,但是终究是缓和了一下与地面接触时的沉重冲击。然后滚到那堆碎砖头上,滚到跑道外围。
我依然紧紧抱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从空中坠下的那一刹那,他也抱住了我。
滚烫的钢水从高空急速落下,甩出无数金针一般的亮点。在黑暗高空旋转,再猛然消失。
我的脸面向太阳。我看到什么闪亮的白茫茫的东西烫了一下我的眼睛,眼前突然黑了一下,无数白色的金色的光点,象亮晶晶的甲壳虫在眼前一片。我的头有一点晕。
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黏糊的液体挡住了一边的太阳。
意识恢复的一刹那,浑身都麻木毫无知觉。甚至没有意识到身下尖利的碎石和煤渣。
进入脑海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害怕。
怕我怀中的他受了伤。
。。。。。
。。。。。
我这个人向来迷信。比如alex,我就总觉得他是什么什么星宿下凡,或者有神功附体,要不就是脑袋上成天跟着一个隐形了的保护神。否则我无法解释他怎么能总是逢凶化吉。——除了ian那件事。
他额头缝了两针,身上有些擦伤和淤青,其他没有大碍。
我比较惨了。我的右胳膊骨折,送到医院的时候,整条胳膊扭曲得可怕,大胳膊和小臂完全移了位,中间断裂的部分可笑地拱起一个弓形。
alex问我疼不疼?
我摇头。我小时候骨折过,我很清楚。骨折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疼痛感。真正疼痛是在复位那一刻,可以让你疼得想寻死,死了算了。我看了一下我的右胳膊,自己就能猜到伤势不轻,如果看西医,多半要打钢钉动手术。可能的话,我还是忍点儿疼做复位好了。
在去医院的车上,我们俩坐在后座,一人靠一面窗,都没怎么说话。alex在身上摸了半天,我知道他在找烟。
跟他一起久了,就知道他一烦躁或者恐慌就要抽烟。就像我一紧张就会头脑空白,会拼命喝水。一寂寞的时候就会拼命吃蛋糕,——当然,不寂寞的时候我也会吃,不过不会象心情不好时候那样,吃蛋糕吃到吐还收不了口。
我对自己很失望。理智恢复后,我很想自己扇自己耳光。
我一直在做蠢事。
他摔下去就摔下去好了,高位截瘫了也不关我屁事。他要是告我我就说我正当防卫,是他先动手肢体接触的。
我他妈已经差不多是个瘸子,难道还想再干脆当个拐子??我真他妈该给自己买口棺材。
。。。
在医院上上下下无非就是腿受罪。alex拿了团棉花摁着额角上上下下跑,我也不提醒他先去缝针。
他活该。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