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没有反应。
我将脸深深地埋在床上，继续抽泣着，感觉四肢都要发麻了。
这时，她伸出手了，轻轻地在我头上抚摸了下，说：“行了，起来吧，这里是医院，影响不好。我累了，想躺一下。”
我站了起来，扶她躺下，把被子盖好，默默地在旁边坐下。
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过了一会就睡着过去。
我才想起折腾了大半天，她还没吃东西，就出了病房，给她买点粥。
在医院门口，他的电话就来了，以为我在实验室。
我哭着跟他讲了这一切。
他在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哲哲，你一个人行不行，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这时，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扑进他的怀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理智告诉我，不。
“别，妈妈平稳很多了，我不想她再受刺激了。”
“行，有什么事就随时打电话给我吧。哲哲，你也要坚强，好吗？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在那头轻轻地说。
合上手机，我微微笑了一下，擦干了眼泪。
妈妈醒来了，我喂她吃了点粥，她也不说什么。
一会，大夫来了，给妈妈检查了一下，然后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如果不放心，今晚在这观察一晚吧，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临走前，他对我说：“我是林宽的朋友，他给我打了电话，托我关照一下。”
宽哥，他的队长。
晚上，在我的坚持下，妈妈继续留在医院。
我留下来陪她，问她渴不渴，冷不冷，她会回答我，除此之外，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我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半夜醒来，发现身上披着她的衣服。
第二天，大夫检查过后，我就叫了一辆的士，送妈妈回家。
回到他家，突然有着恍然隔世的感觉，仿佛过去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实的。
妈妈还是那样，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我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再次刺激到她。
楼下，有一对母子在玩耍，小孩子六七岁的样子，偎依在母亲的怀中，两人咬着耳朵喃喃说话。
我们同时从窗口望下去，静静地坐着。
晚上，爸爸打了个电话来，妈妈笑着说：“没事，都很好，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显然，她没有把我们的事情告诉爸爸，我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第二天，我照常回了实验室，给他打了电话。
“怎么样，没事吧？”
“现在还好，爸爸还不知道。”
“先这样看着办吧，担心也不是办法，注意身体。”他在那边嘱咐。
晚上，我洗完澡，看见妈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哲哲，过来坐下。”她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我有点吃惊，这时三天来，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哲哲，愿不愿意跟妈妈谈谈心？”
“嗯。”我用力地点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告诉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男人的？”
“……”我迟疑着。
“说实话，好吗，别再骗妈妈了。”
“高一。”我低下头说。
妈妈显然有点吃惊。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
“因为害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前段时间，我跟你爸上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同性恋，嗯，同性恋很多都不是先天的，好多是后来受环境因素的影响造成的。我们想了想，真的不应该那么小就送你一个人在外面读书，父母不在身边，你可能心里就特别依赖别人，慢慢就变成这样子了，都是我们的错。”
“妈妈，不是的，不关你们的事。”
“那个张晟不是你的第一任吧？”
“不是。”我摇摇头。
“告诉妈妈，你有喜欢过女孩子吗？”
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真的从来都没有？我看过了，很多同性恋都可以改的，后来也都结婚生孩子了。哲哲，你还小，现在改还来的及，是吧？”
我想对妈妈说，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那天我跟一个女人结婚了，那才是害了她一辈子。但是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再气她，就默默不作声。
她也不再追问下去，就问：“他明天晚上有空吗？妈妈的假期也到了，打算后天就回去，让妈妈见见他吧。”
“妈！”这个要求来的太突然，我还来不及考虑它的后果。
“哲哲，你放心，妈妈不会为难他的，我只是想看看他是怎样的人，你就答应妈妈吧。”
我轻轻地点点头。
第二天，我给他打了电话。
“行，我晚上就过去。”
“晟哥，你到时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好吗，我不想妈妈再受什么刺激。”
“放心吧，哲哲，我会掌握分寸的。”
“唉，也不知道会怎样。”
“哲哲，该来的总会来的，逃避也不是办法，虽然你父母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草絮13：
从小爸爸就教我下象棋，他认为象棋对培养男孩子的性格很重要。所以从小学开始，我就经常获得各种象棋比赛的名次。
我和他有空的时候，也会对弈一番。
他其实下得挺不错的，就是性子比较急，频频中了我的圈套，就屡战屡败。我就笑话他胸大无脑，他也不生气，接着屡败屡战。
有时我就说，算了，我让你一个子吧，车马炮随你挑。他死活不肯，然后就继续屡战屡败。
后来我就问他：“为什么死活不肯让我让子给你呢？”
“我怕万一让了，我还输的话，那就丢脸丢大了。”他不好意思地说。
下面这一大段，就是说教和反说教，写得我都想睡觉了，但是很重要，还是放上来吧。
晚上，门响了，我起身开门。
他站在门口，打扮得干干净净，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进了屋子。
“阿姨您好！”
妈妈也是一怔，大概想象不到他会是这个样子吧，又或许想象不到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会喜欢上男人吧。
“你来了，坐吧。”妈妈平静地说。
他将果篮往茶几上放，坐了下来，我离他身边一段距离坐下。
“阿姨，您身体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有心了。”
“你叫张晟，对吧？”
“是的。”
“干哪一行的？”
“丨警丨察。”
然后妈妈像查户口一样，又问了他的家庭的一些情况。
“你跟哲哲在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快一年了。”
“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就是想跟他玩玩而已。”
“阿姨，我是真心喜欢哲哲的，从来就没有玩的意思。”
“你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八了。”
“哦，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像你这样一表人才，以前不会没有女朋友吧？”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有点尴尬。
“你说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要，偏偏喜欢男人，我真的搞不懂你们的心思。”
“阿姨，可以这么说吧，爱情是不分男女的，我真的喜欢哲哲，即使他是男的。”
“你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下去？”
“对，一辈子都这样。”他侧头看我，眼中繁星流动。
“多少夫妻，即使有了孩子，最后还是会离婚，两个男的在一起，可能有一辈子吗？”
“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够坚定而已。”
“你就这么确定你对他的爱就够坚定？对了，你父母知不知道？”
“暂时还不知道。”
“你觉得他们要是知道了，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开始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会做他们工作的。”
“那万一做不通呢？还有，你在这种机关单位工作，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同事会怎样看你，领导会怎样看你？”
“阿姨，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情，关键还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