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的哦了一声。
外婆说，你和庆兆也很长时间没有见了吧。
是啊，差不多一年吧。
庆兆也很不容易的，陪了外婆很长时间，你得谢谢他。外婆在叫我和庆兆说话，她一向都是这样，不直接说。
庆兆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对他使了眼色，叫他出去。
静静的走，也不知道说什么。
外婆到底是什么病情？难道医生都查不出来？我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确实不知道，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病例，过了一个月之后就去了。成成，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庆兆把手放在我肩上，认真的看着我。
怎么会这样呢？
谁知道呢？生死有天吧。相信你外婆会好的。
但愿。
良久，我问，结婚了？过得怎么样？也没有去称呼他，就直接这样说，因为不知道怎么样称呼好。
还不是那样子，还能怎么样？本来打算结婚的，但是出了点事情，再看吧。你呢？和伊莲娜怎么打算？庆兆似乎说的很轻松。
等外婆的病稳定下来再说吧，也许会和她结婚，你会喜欢她的。说完，我笑了笑。
庆兆的脸冷了一下，又笑了起来，看来帅哥找个女朋友还真是速度啊，还是像当年那样魅力不减。是她追你吧？
真不厚道，不过我也满喜欢她的。
我们并排走着，距离有点远，就像我和庆兆心里的隔阂一样。刻意的保持，即使这样开着玩笑，也只是像朋友了。再回美国，也许就不会再见了。
还是回去看看外婆吧，我想多陪陪她，我说。
那好吧。
回到外婆的病房，我惊呆了。
外婆怎么不在病房了呢？难道……我觉得天旋地转。
庆兆把我抱住，成成，外婆会没事的。
谁知道呢？现在都会这么说。去问问医生吧。
原来是外婆的病突然发作，在抢救。
我能做什么呢，傻傻的等，等待是生还是死。这就是人生，无可奈何的，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命运。人各有命。外婆一生基本没有什么遗憾，她受过高等教育，找了一个那么好的丈夫，外公没有让她受过苦，即使外婆没有自己的事业，但是她教育了几个很好的孩子。也许，对外婆，我是愧疚的，哪个老人不想抱抱孙子呢？这一辈当中，我是年纪最大的，外婆也是最疼我的。躺在病床上，自己静静的想，没有想哭的冲动。即使我最爱的人是她。
想起小时候外婆接送我上学，也是这样静静的等，没有别的想法和冲动。外婆总是那么理性和冷静。外公很多事情都是问外婆的。她是那么慈祥，而且很有思想的一个人。追求自己的幸福，多少都会放弃自己的理想吧。我曾经问外婆，你后悔吗？外婆说，傻孩子，当你每天早上睁开眼面对的就是你最爱也最爱你的人，理想算得了什么呢？即使我和外公两个人住在茅屋里面，什么都没有，生活很困难，我依然不后悔。因为，我得到的，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多年的漂泊，心能够停泊下来，那么那个港湾必定温暖。外婆说，人就是有太多太多的欲望，总是不断的追求，心永远宁静不下来。如果不停的告诉自己，我很满足，很满足，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幸福了。在累的时候，有人帮你倒杯水，这就足够让人觉得幸福了。如果这杯水是爱人倒的，哪怕是毒药也会喝下去。她告诉我说，成成，如果能有这么一个人的话，你的心一定要停下来，陪着她。
记得外婆说，她和外公在一起是他们一起努力的结果。那时候双方家里都不同意。外婆的家世很好，而那时候外公还是穷人一个，两人为了在一起吃了很多苦，但是谁都没有退缩。在那时候，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然而，外婆给了外公最坚定的支持。后来，外公有了份好工作，家里人也不是那么反对了。
外婆和外公在一起后，外婆才学会了做家务，做饭，剌鞋和鞋底，甜酒，粽子，等等这些。外婆很聪明，以学就会，做得比别人的好。这点让外公很自豪。对外公也是照顾的很周到。对孩子们也是。在那个年代，至少是衣食无忧。即使是在文丨革丨那样的动荡的时候。
外公每天都会回家吃饭，外婆说，这对一个女人来讲，里面有无限的爱。外婆病了，外公就会天天守着她，他说，外婆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了，这样就不用害怕。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
庆兆急忙问怎么样了。
医生摊手说尽力了，现在还可以和病人说说话。
外婆被从抢救室推出来，她看着我，笑了，又看看外公，说，老伴儿，我得先走一步了。外公就在这么多人面前，老泪纵横。外婆说，成成，外婆还想听你为外婆弹一次钢琴。
庆兆立即打电话，四处找。
外公开始叫我妈他们回来。
在病床上，外婆拉住我的手，笑着说，成成，不要难过，外婆总会离开的。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外婆还是很幸运的，还能看到你。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极度难过，但是没有哭的冲动，也不能哭，外婆看见了会难过。我狠狠的握紧外婆的手。
成成，有一封信在外婆的床下面，你自己拿出看一下。本来以为见不到你了的。那些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看吧。记得，好好对庆兆。至于伊莲娜，也要好好对她。怎么取舍，你自己会有答案的。
这时候，庆兆进来说他弄到钢琴了。外婆看着他，说，庆兆，你过来，我和单独说说话。
我把信取出来，收好，在外面等钢琴送过来。
来了个客人，不好意思了，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站在门口，不知道外婆会和庆兆说什么，外婆是喜欢他的，也是信任他的。没有心情看外婆的信，只是呆呆的坐着。走道上几个孩子很高兴的玩耍，护士们路过会祝他们节日快乐。想起来，这天是儿童节，六月一号。我会记住。
钢琴弄了过来，就在大厅放置，经过反复的商榷，就在大厅弹，把外婆从病房推出来。
做在钢琴架上，外婆微笑的看着我，但是我笑不起来。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弹给外婆听了。以后，也不会再弹琴了。
摸着琴键，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依旧是外婆最爱听的小夜曲。不断的想起和外婆一起生活多年的点点滴滴，她的好，她的微笑…………………………依稀看到很多人围了过来，自己感觉，这是给外婆的音乐会。听到了抽泣的声音。自己知道，弹的不好，有几个音符错了，谱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也明白，真正用感情凑出来的乐章，只最能感动人的。看了看外婆，她一脸慈祥，闭上眼，面带微笑。
忽然，外婆周围的人慌乱了起来，看到了外公的哭，庆兆的叫喊，护士们的忙乱。我像有个局外人，从远处就这样看着，弹着小夜曲。外婆的微笑依然。我的琴声依旧。外婆和说过，男性要有责任感，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已经不记得后来是怎么样了。自己机械的弹完后，直接去了外婆的家里，关上门，躲在了房间。依然，没有眼泪。就一直傻傻的坐在地上。想着外婆，呼吸着外婆留下的气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起了外婆给我的信，我把它打开，看着外婆娟秀的字，一字一字摸着，慢慢读。
成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外婆已经离开你了。一直担心你在美国一个人过得好不好。虽然小时候外婆一直让你独立，但是你还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孩子，其实外婆觉得很对不起你，那么小的时候，外婆就以成人的方式和你交流，本来希望你自己去慢慢的适应生活，学会冷静的思考，但是结果确实你把什么都往自己心里藏。有时候看到你一脸阴沉走回家的时候，外婆总会问你，但是你也习惯了沉默，外婆心里很难受。你是需要爱的。父母一直没有和你在一起，那种感情，外婆给不了。不要怪外婆，也不要怪你的父母，他们都有自己的难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