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那个破东西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喝酒了。“交警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个事实是通过别人口口相传的，我一直不大相信。我很少酒后驾车，但周围的一些朋友会。他们往往向我描述时，加入了些宿命的悲观色彩。主要是女性朋友。北京的交警查车一般情况不查女士，没喝时让他们拦都不拦，一但喝了想躲都躲不开，一查一个准。因为她们一个个的在以身试法，然后铲分、交钱、跑证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慢慢的，我开始相信了，尤其是今天。平时晚上看到查车，无论我在交警面前怎么扭着s、变着花样开也没人拦，今天开得也挺正常，就这么着给拿下了。我之所以对这个事不耐其烦的描述，是想以亲身经验告诉诸位，特别是北京的，酒后千万别开车，我已经帮你们做过试验了，这个论调相当准确。

吹了一口，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不知道表上显示了多少数字，魁梧的白帽子那种兴奋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怎么回事了。他客气的让我把车停桥边上，冲着警车旁边的人喊，“又一个，醉酒的！”什么？我才听清楚，是醉酒，不是酒后。我的意识如此清楚，怎么会是醉酒？我彻底慌了，“酒后”和“醉酒”可是两概念，这堂课我一特好的姐们早就给我上过了。白帽子过来要了我的驾驶证和行驶本，边登记边大声朝我背诵着：

“醉酒驾车，吊销驾照3至6个月，扣12分，500至2000元罚款，处以15日以下拘留。”

一边问：“喝了多少？”

“一杯。”我不以为然。

“什么酒？”

“啤酒”

“不可能。显示的血液含酒精量150毫克。”

“这个就算是醉酒了啊？”我不服气的问他。

“你不信是吧？那就和我回队里查条款，查清楚了再回去。顺便让家人把换洗衣服给你带一下……”竟然恫吓我！

但真的吓住我了。现在争取个好态度比什么都重要。“没不信，我就是不大懂，头一回喝。”我马上服软。

“我刚就吃饭的时候喝了一小点，我从来没有酒后驾过车的，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做可怜状，想让他发个善心躲过一劫。

但这厮似乎对这套很有抵抗力。“都是说头一次犯，你也别求情了。”他一指胸前的一个小装备，“这录着音呢，我可不敢徇私。”他黑着脸示意我等他一下，马上又去查另一个了。

不会吧，真要抓我怎么着？我突然腿就软了。脑海中一下浮现出电视剧里脏乱的号子，肥大的囚服，难以下咽的饭菜和铁窗下的渴望……还有新人被狱霸欺负的场景……我眼泪哗就下来了，我跑到白帽子边上，声音都哽咽了：“我知道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开车了还不行吗？求你了……”我声泪俱下，不能自制。

我真的意识到错了，真的后悔死了。

六十八

他虽然对此可能也是见怪不怪，但见我哭成这个样子，眼神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怜悯。“当街哭多不好，先叫你的亲戚朋友过来帮你把车开回去，再根据情况处罚。”

“根据情况”，这就好说。我马上奔回车里要打电话，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于晨，但马上否掉，冷静了一下，想到第二个，是小亦，她有个朋友是公交分局的一个什么官，第三个，同事洪大哥，好像帮人干过铲分拿照的事……嘿嘿~~~心头舒展了一下，马上拿出电话。

————shit！没电了，就是那堆未接来电闹的，我把电话扔到一边，疯了。我简单的头脑从来没记住过这帮人的电话号码！

我伤心透了，眼泪又出来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阴雨啊？我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了，我还是能记住几个号的，快速的搜索：父母家的，没用，远水解不了近渴；单位的，没用，这个点除了封闭的机房、演播室有人，办公室肯定走光光；于晨的，前三个女友的，艾希的……想起这些比没想起还闹心；应该还有，对，高非，对，就他。我又冲到白帽子面前，依然眼含热泪，恳请借用他的手机，我估计他从来没见过可怜成这样的女人，眼神中的同情又加了一层，马上掏出来递给我，还安慰我：“别着急。”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

没一会儿，高非打了个车来了，他看起来像经常做这种事似的，熟门熟路。和交警聊了几句，好像聊得还挺轻松的，然后走过来，一拉我，

“干嘛？”

“上车啊，走啊。”

“没事了？”我正准备惊喜。

“想得美你，你本儿都在人家手里呢。明天去朝阳交警队接受处理。”

事情还是比我想像的要好，我跳上了车，心头的大石落了地。高非路上没说话，让我有点尴尬，我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最后提出来请他吃饭，因为我的肚子已经饿到翻江倒海了。

“还没吃饭？那你喝哪门子的酒？”他有点疑惑。

我没话了，上哪说理去？这事也没法说。他觉出了我转变的情绪，再问了，换了话题：

“丨警丨察叔让我先教育你一下。你明天跟人家争取个好态度，应该没大问题，就是罚钱罚分扣照三四个月的事吧，扣就扣吧，我看你这样，就基本告别开车吧，还学会醉酒驾车了还！”

我点点头，我巴不得不开车呢，我想起了小亦每天对方佳车接车送，心里颤动了一下。既而开始恨自己，开始鄙视自己。我是多么贪心啊，什么都要求，什么都想要；又是多么自私和功利，把所有东西都要放在天平上称，包括感情，凡事都在权衡，冷酷得让自己害怕，让自己厌弃……我原来不这样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我只有失重的感觉，无着无落。

在席间，我一直在埋头苦吃，吃饱了抬起头来，看到高非曾经那种令我心动过的温柔眼神。我一直认为他在人情事故方面不如我成熟，我一直认为他在感情路上走得更浮华更不靠谱。可他发言了，除了真诚让我感动之外，我承认，话也是有道理的。

“苏苏，你就是太好强，太要尖。处在何处境遇下，都不要和生活较劲，你要顺着它，顺其自然，对感情，也一样。我不知道你最近生活的怎么样，但无论对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苛刻，不要让自己为难自己，好么？”

六十九

饭后，心情突然比较糟，哪都不想去。高非把我送回了家。我主动邀他上楼坐一会，我只想和他好好聊聊天，真的，只是聊聊天。我多么想告诉他一切，我需要朋友啊，我需要这个“青梅竹马”的好友听我诉诉衷肠，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的一点心愿。而这个世界上，我可倾诉的，除了网络，可怜到只有小亦一人。

家里的格局还是好久前高非帮我摆的模样，他信风水，他善意的帮我摆正“财位”“官位”等等，摆出了和一般人家大相径庭的样子。于晨第一次来觉得别扭，要帮我重摆，我阻止了。我告诉他是找人算过的，不能乱动。其实，我是珍惜高非的劳动成果和对我的格外用心之处。人对于失去的东西多多少少总会有些珍惜，我也不例外。

“懒丫头。”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

然后马上开始帮我拾掇起家来。收阳台上已经被晒成了比干妈还要干的被单，剪那些盆花的多余枝桠，整理书桌上乱七八糟摊开的书，“别动。动乱了不知道看到哪了。”我阻止他。这是我看书的习惯，往往一段时间内同时看几本书，所以就那样一大堆。家里一堆，艾希那一堆，还好是在她的卧室，没被yuly打乱秩序。收拾家是他作为一个艺术家的怪癖，就像晒被单在半个月以上是做为一个女人的怪癖一样。我进厨房煮咖啡，摆出了开展“围炉夜话”的架式。然后找些我们都爱吃的零食，悠闲的看着电视，边看边琢磨我们的对话如何展开。

他终于肯告一段落了，看他刚才搬花落的满身土，我让他赶紧去卫生间冲个澡，这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讲非常有必要。正在这个当口，门铃响了，我摘下听筒，看到了可视屏中的艾希。她说：“开门，我知道你在。”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她了脸，那么亲切，我的心里一动，我突然那么想她，那么想马上投入到她的怀抱里，好像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已忘却。我打开门禁，等她进来。

“高非在吧？”

“嗯。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你家楼下，都快和保安聊得睡着了。”

“嗯，车扣了，他送我回来。”

“你什么时候能改这个莽撞性格？煮了咖啡？还挺浪漫呢。”我听出了她话语中酸酸的味道。

“怕自己睡着。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

“可我想见你。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和他……。”她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讪笑。

“你别这么怪笑，就算我和小亦上床都不会和他上床！”我随意的一比，言之凿凿，脱口而出。

“别这么激动，我知道你不会。那你和小亦上过床喽？”她笑着开始逗我。

“我，你……讨厌死了，那你还跟yuly上床呢！”我承认这句话没经过大脑，话一出口我就想到有可能触动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