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床头柜上赫然摆着她与艾希的合影。遍地是熏衣草,紫色的海洋。普罗旺斯或是哪里?那时艾希是长发,被风飘起,很美。两人大笑着,仔细看,还真有点连相,一看就是一对儿。心中突然泛起一种酸酸的感觉。我快步走了出去,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烟灰缸里全是半截的davidoff的烟头,肯定不是艾希抽的,她只抽两种牌子。我环顾四周,画架的位置从东变到西;遮画的布,餐桌布都换成了大红色;陶制花瓶里插着玫瑰,水晶瓶里插着水仙……电视上原来放着我买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唱机变成了一幅水晶相架,我走近,里面又是印上去的她俩的照片……我怎么都感觉像是置身于她们的家,自己像个外人一样。我没能忍住,还是给艾希打去了电话。
yuly怎么突然来了?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脑海里回旋着这么多的问题,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艾希,家里好像变了样子。”
艾希等我说完,约莫过了半分钟,缓缓的说:“下午有空么?你来我工作室好么?我和你说。”
“下午没空,要去单位。”我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早干什么了,为什么现在才愿意和我说?
“好吧,你下了班来,我等你。”她的语气还是那样不容回绝。
我也不会回绝,因为,我确实非常非常想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六十五
把素材带交到台里,写了一个节目的采访大纲,和责编交待了工作正准备闪人。一抬眼看到了方佳,永远是那样步履匆匆,就不能给自己打点提前量?我叫住了她,她冲我调皮一笑:“苏领导,来不及了,回头聊哈~~~”,她直接闪进化妆间,何方也在,看到我冲我就喊,
“你和于晨分了?”
消息传得可真快,“听谁说?”
“没听谁说,于晨那天来台里办事连你出差都不知道,还不就是这么回事?”
“你丫改个职业吧,witch.”
“什么意思?”
“女巫。”方佳抢着说。
“哎苏苏,我手头有一人,特好,帮你撮合一下吧”方佳接着说。小亦可真够朋友,口风这么紧。
“苏苏哪用的着你介绍啊,人家有。”这个快嘴的何方,我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小样反应还挺快,马上接着说:“苏苏是那种闲得住的人嘛,你也不想想,你省省心得了。”
“我看你是没事找抽型,一天不八卦就难受死。”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察颜观色,成人之美……”又是一串成语,真受不了,我用稿子狠狠照着她头拍下去又瞪她一眼以示警告,我得马上离开了。我要看看我和方佳这戏得演多久,可不想马上结束。
逗逗闷子心情好了许多,收拾了东西准备走。进来条短信:“忙完了么?”艾希给我的短信多半前面是要加个昵称的,这个怎么没有?我突然有点害怕见艾希,究竟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我接了杯咖啡,坐在窗边,无聊的朝楼下看去。呵,那不是小亦的车么,那辆黄色的可敞篷的甲壳虫,非常容易认别。在北京,买甲壳虫的人多,但买敞篷甲壳虫的就寥寥无几了。很少有人像她这样明知北京这种糟天气很难敞得了篷而坚持购买的。我说她没理智,她说,哪天空气质量抽个小风达了标也未可知。遗憾的是,除了下雨天能达标外,基本上没那个时候。因此,她从没敞过。
我拿了包迅速下楼,敲她的车窗。她把我放进来。车里放着ladygaga,她今天穿了polo衫,一身阳光,看起来蛮帅气。
“车接车送啊,开始无微不至了,羡慕死我了。”
“这算什么呢,艾希不接你吗?”
“我没敢让她来,人多眼杂的。”
“虚伪,这方面你还真不如方佳。”
“只是避免麻烦,我这个年龄比较尴尬,容易让人怀疑。我刚被提了个格,总有些想和你找辙的人,我不想因为私生活而影响现在的事业。”我对小亦向来是有一说一。
“日子还长着呢,这样就没麻烦了?”她笑笑,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句话突然让我想起了我目前的麻烦。
“yuly来了。”我夺过小亦刚点着的烟,深吸了一口。
“哦?她们没分吗?艾希怎么说?”
“还没说,我等会找她,看她怎么说吧,我心里乱得很。”我很烦躁的把烟掐掉。
小亦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
“听我说苏苏,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要冷静,也不要怕。我看得出来,艾希非常爱你。”
“可是我想起她以前的生活,那些……”
“那些都是过往,你不能总囿于一个人的往事,每个人都会成长。你爱的是此时的她,对么?相信她,相信自己。”
小亦轻轻的攥着我的手,这一点小小的温暖使我感受到了一种力量,我感激的看着她,向她点点头。
六十六
我一直和小亦呆到方佳快做过完节目才离开她的车。一离开,我的心还是空落落的。说来奇怪,你的周围总会有些人,他们的精神力量永远比你强大,当你和他们在一起时,你会觉得自己也强起来了,无所畏惧,但一走出射程,马上歇菜。
我磨磨蹭蹭,四处溜达,天很晚才来到了“夕。岸”工作室,其实我之前就从盛开口中得知艾希工作室名字的由来,因为yuly的中文名叫姚一岸,一个比较男性化的名字。看了一下门口做过效果的这个logo,胸口突然有点疼。艾希正在和人谈话,我安静的坐到一边。
越安静越陌生。我感觉自己像是她的一个客户一样,如约而至。
一小会功夫,艾希走到我的面前,坐下。我起身帮她倒了杯茶,我不想让自己显得生疏且不自然。艾希拉住了我的手,
“宝贝,首先我得承认是我的错。我应该早对你说她要来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我也这么认为。
她接着说,“她前一段时间给我电话一直说要来中国陪我,我都拒绝了。可她坚持要来。”
“那为什么不提我们的事呢?不敢吗?”我又开始尖酸了。
“我一提她肯定更要马上飞来,我可知道她的脾气。”
“你不提我们的事就能说服她不来吗?”
“不能,她依然要来。”
“后来呢?”
“后来还是提了,反正提不提她都会来。”艾希一脸的无奈。
我得承认我其实是个反应比较快的人,我已经基本捋清是怎么回事了。————就是yuly是任性的,她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我也准备无奈一下,但突然觉得不对,因为我发现了问题的本质。
“可是关键问题是你们到底分了没分?”
艾希竟然没有回答我,沉默着。不知是不愿意回答还是在思考如何回答。
就这么沉默着,有一两分钟。我数着秒,一百多下,我数不动了,数学从小就学得不好,累。
就这么个破问题,还行不行?我走向里间,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janewalker,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以后谁再和我说jw的“口感极佳”我就跟谁急。那是我饮酒生涯杯酒人生中喝到的最难喝最苦涩的一种滋味,与加没加冰无关。艾希没有进来,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牢牢的守着她的沉默是金。我不再想从她那里获知答案了,那会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我跑出了“她们”的工作室,发动了车的引擎。艾希终于追了出来,我放下车窗,看着她,我不知道还在等她什么。她只叫了我名字:“苏苏”,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止了。我一脚油门,飞出去。我在五环路上漫无目的的飞,听着耳边电话铃音狂响不止,我没关机,我那么喜爱那首曲子——《onlylove》,响吧,响没电了为止。
我终于想出来要去哪了,去找小亦。我听她的了,我冷静了,也不害怕了,在去找艾希之前,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心态平和的去找她,可是,为什么,好像她怕了,她怕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有那么难吗?我突然又有些生气,我在她心目中有那么不通情理么?我有那么不理解她么?从见到yuly的第一面起,我就开始避免向她提及敏感的问题,我忍我克制我容易么我?现在不就是想知道点真相,也不成么?况且还是她让我来的,让我来还搞什么欲说还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尽力了,真的。
我把车开向了北四环,在安慧桥盘桥的时候,前面闪耀着一片警灯,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喝了酒,依然故我向前开,一个闪烁的红棒把我拦下。
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