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它从来没有以一种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纵情之外还要思考着存在。然而，这样的爱情，我依然享受。

因为，这是一种交付和给予，一种信赖和依托，是让感情肆意流淌的满足，是感受自己依然生动的活着的唯一有力证据……

五十

像你们所有经历着爱情的人一样，随着感情的升级，你脑海中原本认为无所谓的东西、可以迈过去的东西终于难以跨越，成了拦截你向更甜蜜跨近的藩篱。

我和艾希之间，并不能免俗。

最现实最近的问题，就是于晨。对于我的一切，我之前对她说的极少，但她似乎都知道，从未像我对她那样对我充满好奇。在相处伊始，她甚至可以拿这些打个趣，扯些床上床下的小玩笑，谈些以令我尴尬的小情调。这些成为我自以为是的信心，是那种她对我的“宽容”的信心。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爱情，就是这么自私，它是“情欲”，它和“占有欲”是极难区分的一组词汇。它置身于欲望的内核之中，使之成为一种焦虑，是两个人的焦虑。

算来，我和于晨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最近这两周他一直问我在忙什么，我除了用工作推托外，就是用朋友来推托。他不是敏感的人，也从不深追究什么，这是我喜欢他的特点之一。一天，他突然打来电话：“苏苏，周六陪我参加邢伟的婚礼。”这是我无法推托的场合，邢伟是他哥们，我必须去。

我在周六的早晨艰难的从艾希的怀抱里爬起来，洗漱，化妆。

“这么早起来干嘛？”

“和于晨一起参加朋友婚礼。”

“俨然是小俩口了，我什么时候参加你们的婚礼？”

“时刻准备着。”我坏笑着说，压根没留意到艾希有些不快的表情。

她沉默好久没说话。

“好容易有个周末，你早点回来，我想你。”她帮我整理着衣领。

邢伟两口子都是开朗的人，几个好友从婚礼闹到洞房，把他俩口子扔下后，从洞房又转战到钱柜，从钱柜又一路杀到唐会。一直high一直喝。我也喝了，我忘了艾希对我下的禁酒令，忘了答应她早回家的事情，除了中午在嘈杂的敬酒声中接了她的一个电话外，一直没有联系。

现实的气氛依然那么具有煽动性。在众人一天的嬉笑打骂中，我和于晨确实已成大家期待的下一组结婚对象。我的理性告诉我，要配合着，一直配合着。我们假戏真做着，亲昵的相拥，接吻，对唱……错，对于晨来说，在他那，是真戏真作。在另一重的生活中，我又成了那个不得不扮演的我。好像忘记了有关森林的孩子，忘记了我的真实感情世界，忘记了艾希热切的目光……

等到都闹完，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晨送我，径直送到了他家。我突然想起我应该回的地方，想起了这场假面舞会已经散场。向他说我要回家，他只是微笑着问我：“有什么必须回去的理由么？”是的，没有。我无法向他说明我要去一个女人那里，或者艾希也已经睡了，不过是一个晚上，我不会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留了下来。

五十一

当我想给艾希发条信息时，才发现，我的手机早已经没电了，我浑然不觉。也没办法用于晨的给她发，心里总是不踏实。各种酒混在一起喝的后劲很大，那一夜，我是喝大了。吐了两次，闭上眼睛就是漫天繁星和太空穿梭。我知道，于晨一直在照顾我，拍着我，哄着我进入梦乡。我不知道自己在迷迷糊糊间不停的叨叨着什么，但我隐隐的记得，他说，苏苏，嫁我吧。

周日要加班，早晨他下楼买了早点，我们在餐桌边看新闻边吃东西，那种自然的感觉让我自己恍惚，仿佛已经嫁给这个人好多年，已经开始一种平静的生活。我抬眼看他，他笑了笑，擦掉我嘴角边的面包屑。

他送我去上班，坐在他的车上，在北京这个非工作日依然拥堵的早晨，听着103.9，在车海里挣扎着。没错，这一切将是我为人妇后的生活，温馨、平静、琐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花开花落。刚才心头涌起的那一点点从容的感觉又转化成了一种悲哀。

是的，如果这是真的，我将在对女人的思慕和渴望中度过这一生。一边是平常如水的生活，一边是炙烈的渴望；如果这是真的，我将麻木而体面的行进，压抑自己的所有欲望，开始我真正意义上分裂的人格与人生。想到这里，心生恐惧，头痛欲裂。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走上单行道，不是没有选择；而是徘徊在岔路口，任凭理智和情感交替折磨。

到了台里马上给手机充电，这一夜，就仅仅这一个晚上，就足以令我寝食难安。果然，手机里蹦出无数条信息和她打来电话的“全球呼”。“你在哪？”“少喝酒”“完事了吗？”“要不要去接你？”

“为什么不回来？”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她的电话进来了。

“我一晚上都在担心你，你在哪？”

“单位。”我巧妙的回避她的问话。

“我正在往天津赶，有事情要处理，晚上回去，见面再说。

我用最快的速度开完了会，处理完手边的工作，赶到她那里。屋子比我昨天走时要凌乱许多，窗帘没有打开，画室地上散落着几支画笔和颜料，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砌满了抽了几口或一半的烟，厨房操作台上扔着速冻水饺的包装袋……我心生愧疚，尽管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于晨那里过了一夜而已，身体没有背叛艾希，心灵呢，是不是也一样没有？我说不清楚，只是一阵心疼，除了内疚还是内疚。

我拉开窗帘，打开音乐，一点一点的开始收拾屋子，洗衣服，拖地板，屋子实在太大，平日那是两三个小时工的工作量，我已经腰酸背痛，带着类似赎罪的心理，我坚持着把所有房间都打扫的窗明几净。之后，到莱太花市买了大捧百合和郁金香。我精心的修剪好，插在楼上和楼下艾希亲手做的陶制花瓶中。我已从艾希的语气中听到了少许的火药味，我希望她熄火。但做这些，多半是让自己心安。

五十二

我的厨艺不好说，发挥有时失常，有时超常，但凡吃过的人总会对此留下深刻印象，随你怎么猜。我很想为艾希做一餐饭，但我实在没有体力下厨了，最终还是叫了pizza，却没有心思吃。我坐在门口眺望着夕阳，等着它下山，等着看远处炊烟升起，等着爱人回家。

等了好久，我已经在腾椅上睡着了，感觉一束灯光打在脸上，我睁开眼，是艾希的车灯，她驶进了院子。外面的天突然闷得很，透不过气来，像是要下雨了。

“怎么不进屋？”

“等你。”

我和她一起进了屋子，她打开了大灯，看到整齐的房间有一点惊奇，盯着我眼睛看了几秒，对，我从来没有为她这样收拾过房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轩尼诗，一口口的喝着，继而恢复了平静。

“能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关机？”她坐到沙发上，仰着头问我。

“没电了。”

“为什么不回来？”

“太晚了。”

“在哪过夜？”

我没有回答，我突然意识到了这种盘问所流露的不信任感，让我很不舒服。

“没在自己家。在于晨那里？”她点燃一支esse。

“你怎么知道我没在自己家？”我想耍个小聪明。

“我昨晚去你家找你了，没在。你只有可能去那。”她掐灭了烟。

“对，我是去了，可我什么都没做。”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是一句多么愚蠢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早就忘了你自己说的话。你说你不爱他！”

“我没忘，我是不爱他！”

“不爱他你去家？不爱他你和他做爱？”

“你这么不相信我？”

“以前我相信，但现在，我不信。你只要一见他就忘了还有个女人在等着你，一见他你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是么？这就是你说的爱我，说的你是我的女人？”她的声音变大，开始冷笑。

灯光竟然有些刺目，我眯着眼睛，我说不出一句话，这么深刻的误会我无力消解。

“所以你今天愧疚了，来整理了房间？”她抬眼看到花瓶里的百合，“他送你的吧，他深知你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