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我无意听到姑姑同你老师的电话,他又在劝你继续深造了对吧。”
温敏钰刚一点头,就听温思琪又道:“还记得父亲不许你考研的事吗?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学历太高的女人容易找不到男人,因为她会给她的男人产生压力。”
“没有男人敢要,姑姑就会嫁不出去,姑姑嫁不出去,街坊邻居就要嘴碎,父亲怕了,第二天就否定了姑姑你考研的决定。”
听到这,温敏钰只觉心里有股难言的酸涩。
“他实在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我能理解他的自卑,毕竟父亲一人扛起这个家也不容易。”
“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他对我们的态度。或许在他眼中你和我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女儿,但我觉得我们更像是满足他卑微的自豪的工具,在他眼里,自己的面子、自尊比我们的想法更重要。”
“我敬他们,爱他们,也恨他们。在他们的眼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句夸赞,好像我的努力和收获都是理所当然必须做到,不像弟弟,哪怕是一次再小的进步都能得到他们自豪的夸赞。”
“小时候总不明白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为何如此之大,后来我才明白,谁叫我只是一盆随时就泼出去的水,枉他还是知识分子,人民教师,竟不如一商户家开明。”
温思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不忿。
“姑姑,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从他的掌控中脱离,又多么想从他们为我建造的牢笼里展翅高飞,飞回到七岁之前跟在外曾祖身边肆意的自己。”
“我受够如今这种牵线人偶的日子,也不想继续做一个由着他们安排,无自我思想,无自我空间的牵线人偶。”
温敏钰背对着温思琪,听着她自言自语般的轻声细语,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没等温敏钰细想,后边的话又来了。
“自小你就对我说,我的胆气比你强,当时我只当你是怕鬼,并未在意,直到我违背父母三申五令不许在校谈恋爱的规定时,我才确定,你说的很对。”
听到这,温敏钰心里有了底,都是过来人,毕竟有过经验。
年轻人嘛,谁没过对爱情的好奇,十七八岁不正是最蠢蠢欲动的年龄,温敏钰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
转过身,温敏钰刚想给温思琪提提过来人的警醒,可一对上温思琪的眼睛,温敏钰就觉不对了,这分明是要搞大事!
温思琪没有在意温敏钰的紧张,轻轻挪着身子贴近温敏钰,笑意盈然满是甜蜜,让温敏钰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
“姑姑,我怀了。”
“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
温思琪的声音很低,如同在讲悄悄话。
可落在温敏钰耳中就不一般了,像暴风雨中翻滚的浪声,惊得她恐慌,吓得她忘却思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四肢血液仿佛顷刻倒流,至手脚发凉,她甚至忘却怎么利用呼吸平复内心的恐慌。
半晌过去,温敏钰猛地从床上坐起,狠狠吸了口气,“思琪,你——”
脱口的话戛然而止,温敏钰慌忙望向房门,门外隐约传来男女对话,话的内容不外乎她的相亲对象。
听着外边的对话,温敏钰稍稍放下心。
狠狠吸口长气,温敏钰头一扭,神情严肃不掩焦虑看着温思琪,“思琪,告诉姑姑,男方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尝试那方面的事?”
“不要瞒着,都告诉姑姑好么?”
温敏钰放柔自己的声音,试图避免引起温思琪的抗拒。
“是八班的肖烨。”
温思琪显然没有温敏钰想的那般抗拒,从什么时候和肖烨交往,又在什么时候和他尝试第一次亲密,甚至自己对将来的打算,温思琪一一全盘托出。
看着温思琪脸上天真的幸福,温敏钰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怒其不争,还是哀其不幸,一顿劈头盖脸?
但她清楚,这里有她不可推卸的一份责任,她的兄嫂更不例外,她们都是促成温思琪天真的主要因素。
温敏钰连换好几口气,方强行压下心中骇浪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温思琪小心问道:
“思琪有想过,哥哥嫂子知道后的反应吗?”
“我想过,但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他们若是执意要我打掉这个孩子,那我将会和林姨当年一样,同他们不相问闻!”
就如多数长辈拿自家叛逆期的孩子无可奈何,温敏钰对温思琪的回答同样头疼不已。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给温思琪打一针预防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肖烨让你打掉这个孩子呢?”
温思琪沉默不言,温敏钰一看就知道,自家这个陷进爱情迷汤里的侄女压根就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心下不由长叹。
正头疼着,温思琪开口了。
“我相信阿烨不会这么说,我相信!”
这下,脑袋更疼了。
温敏钰忍着想撬开眼前女孩的脑子的冲动,张嘴正欲说点什么,就被温思琪抢了头。
“姑姑,我铺垫了这么多,可不是让您劝我打消生下这个孩子的念头,而是让您解决您和林姨之间的事。”
“这和阿弈又有什么关系。”温敏钰故作听不出温思琪的意思,笑着装傻。
但这招对温思琪似乎没有用处。
淡淡看眼温敏钰,温思琪下了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温敏钰,“就在刚才有人告诉我,林姨的性向为小人告到校长那,林姨已向学校辞职,并准备离开南城。”
心中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打得温敏钰无处招架。
温敏钰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虚假的笑容,机械地托着温思琪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机。
开门声将她思绪拉回些许,扭头正欲再言,到嘴的话却被带上的门压了回去。
房间很小,堆叠的物品将房间剩余的空间进一步挤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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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我忘了告诉她不一起回去的事情,它就像一根鱼刺哽在喉咙里让我感到十分难受,大半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和她们逛着图书馆,只想着她会不会失落,会不会伤心。
从图书馆离开后,我就匆匆和她们道了别,我想去见她。
我连饭都没吃就去了她家,可是阿姨说她睡着了…我看阿姨的样子,心里很不安,委婉地表达了想进去看看的要求,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委婉。
阿姨答应了,和她一样轻而易举就答应了。
我进去她房间,还是一如既往开着灯,她又抱着她那只缝了针的蓝胖子,把自己藏在它的肚皮上。我感到一丝嫉妒,很不客气掰开它,她睡的很不安稳,像发烧的那个时候一样,连呼吸都很急促,我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噩梦,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