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外套？”
“是的，只要外套。因为云淡同学不需要任何繁琐动作，是以无需这般麻烦。”
“哦……”
云淡了然点点头，而后便面带窘迫转身道：“那就……麻烦班长了。”
“不会，不麻烦。”
温思琪掩嘴笑笑，随后便替云淡解开脖子上吊带的系结。
有着温思琪帮手，服装很快就换好，白衣蓝裳，宽袖，交领齐腰式襦裙，腰系一天色蓝丝带。
“感觉怎样？”
云淡抬抬手臂，微微皱眉，“有点不习惯。”
“第一次穿嘛，不习惯正常。”说罢，温思琪对云淡打量一二，便提起放下的两条袋子，拉着手往外走，“走，我们去洗台照照镜子，顺便给你重新梳个发。”
穿汉服的自己会是什么样？
看着镜子里，由温思琪精心装扮的自己，云淡很想动手给自己留张照作纪念，她没想过自己还有穿汉服的一天，不过今天是见识了，还挺有那味的。
装着简素无华，不见一丝一毫铅华繁复，长发以一根发带拢束于后，如瀑如缎直至腰际。
“青衣衫子淡梳妆，冰姿绰约自生凉。云淡同学生的真是好看。”
温思琪双手搭在云淡肩上，对着镜子里的倒影由衷赞道。
“说起来，云淡同学的发质真好，摸在手里有种山涧水在指缝中流淌的舒适。”
“都是姐姐打理的好……”
温思琪面露一丝诧异：“云淡同学没有自己打理过吗？”
“没怎么打理，我挺随性的。”云淡笑着说。
是呢，挺随性的，也任性。
嘴边笑意稍敛，温思琪从云淡身后退开，提起其中一条袋子笑道：“云淡同学，麻烦你等我下，我进去换身衣服。”
“好。”
厕所内很快传来门锁上锁的声音，云淡回过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觉有些陌生，好像她不是自己一般。
目光匆忙转开，落在装着自己校服的袋子里。
校服很整齐地叠放在袋子内，释放了袋子大半空间，能清晰看到放在袋子一角的一副半块面具。
面具全白，单调得别无它色，连带绳都是白得让人无言描述。
指腹摩挲着面具内外，光滑得让人惊讶，再仔细端详，做的很用心，云淡以为它的做工会和面具颜色一样随便到令人发指，没想它会如此出色得让人惊叹。
云淡将面具拿起贴在自己脸前，转身对向镜子，镜面上兀然映现一个身影，纯白的半张面具，眼孔尾角弯起的弧度仿佛在对她招呼。
“你在做什么？”
身后兀然传来一个声音，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沐秋水的声音。
“阿水怎么来这了？”
云淡放下面具，看着镜子没有回头，她发现镜子里的沐秋水好像要胖些，就像她对自己说想做自己朋友的时候的那个她。
“本来是去找你一起去后台等待，但去六班的时候，淼淼说你和思琪去换衣服了，我想馆内能换衣服的地方也就厕所，就来了。”
沐秋水轻描淡写的说着走向云淡，视线始终不转落在镜子中的云淡身上。
很早，沐秋水就幻想过云淡穿古装的样子，很美，却始终不如就在眼前的现在让她惊艳，不由得，她想起在云山看到的瞬间，竹林里的清浅，夕阳下的惊鸿，彼时的记忆蓦然与此时此刻相互交映。
兀地，一个自私的念头于心深处疯狂叫嚣，她犹不知觉，桃花潋水的眸子里倒映的身影是那般深刻。
“阿水来的正好，能帮我戴下这个面具吗？”
云淡将手里的半块面具递去，落在上边的视线一转不转。
听到声，沐秋水吸了口气收敛心绪，将视线落到云淡手里的半块面具上，两眉不由得就是一紧，打心里她就不喜欢这半块面具。
“哪来的？”
“袋子里看到的。”
沐秋水顺着云淡所视看去，一条装着校服的袋子，毫不起眼，看了眼她便转回视线，拿过面具看着云淡，“为什么要戴它。”
“不习惯站在太多人面前，戴上它的话，说不定能有个心理安慰。”
云淡笑着说。
听云淡这么一说，沐秋水突然就有点不抗拒面具带给自己不适的诡异感。
就该得带上！
这么想着，沐秋水往前踏去一步，她的身高比云淡高个十来厘米。
带上面具，沐秋水退了回去，看着云淡对镜子弯起微笑，刚缓开的眉心再度拧起，她还是觉得，她无法喜欢上这半块面具。
面具虽然只有半块，但它给人的感觉却是看哪都觉得诡异，尤其是面具上仅有的两个眼孔，微弯且狭长，看起来它像在笑，却笑得叫人觉得浑不自在的虚假。
尤其是当它戴在云淡脸上时，嘴边弯起的弧度与眼孔遥呼相应，仿佛是天造地设的契合，不由得就让人觉得完美！
屁！
“拿掉！”
沐秋水有些粗暴地摘掉云淡脸上的面具，随手就将其扔进边上的垃圾桶。
“……”
云淡捂着脸，白皙的肌肤上隐现几道浅迹，透过指缝，依稀可见慌乱未退的目光所落处。
“对不起，我……”
沐秋水恍然回过神，方觉自己刚才的举动莽撞了，也冲动了。
“没关系，只是擦到了点，没什么大碍。”
云淡拿开手，笑意如常，却让沐秋水觉得心冷。
启唇正想说点什么，里边倒先传来温思琪的话声：“云淡同学，我这边好了，一起走吧。”
话未落，已见人，一袭月白似恍了时空，落落大方与云淡脱然尘世的清浅不一般，温思琪更像人们幻想里知书达理、贤良温淑的完美女人，是觉得多数男性趋之若鹜的梦幻情人。
“噫，秋水也在啊。”
沐秋水觉得，她永远也不会对温思琪这类女人产生任何欲望。
厕所的隔音最差了，稍微安静点啥都能听到，沐秋水可不觉得她在外边说的话温思琪听不见！
“秋水是来解手的吗？”
“我来找淡淡。”
沐秋水看了眼温思琪的装束，果断就别开视线，同样的素雅，是说不出的般配。
她讨厌这样！
温思琪笑意盈盈从沐秋水脸上掠过目光，又兜兜转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很快，她的视线在盥洗台边角的垃圾桶上停留片刻，嘴边笑意悄然转变。
“时间不早，我们该走咯。”
“恩，淡淡走吧。”
沐秋水轻轻点头，拉过云淡的手就往外走，恕不见身后意味深长的揶揄。
元旦汇演开始了，主持人是宣传部部长及其部员，两个人倒是挺能说会道的，心也大，面对近千号同学和领导，还有台下录制中的摄像机，气平声稳不见颤音。
云淡站在后台，这边站了不少人，多是节目参与人，和学生会成员。光线甚是明亮，轻而易举就能瞧见那些躲躲藏藏掠来的故作矜持，更遑论就差把眼睛贴在自己身上的狂徒。
云淡觉得，人真的很奇怪，在得不到的时候总幻想着得到，渴望拥有的瞬间，可真到了拥有的时候，却想着逃避，想要回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叶公好龙大抵就是形容她这一类人吧。
云淡此刻就是这么个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