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家没人?”被迫停住脚听完沐秋水的话后,云淡满是狐疑看着她。
“云姐姐告诉我的,她还希望我去看着点你。”说起这话,沐秋水还气恼地嗔了眼浑不知觉的某个人,“但是,某个人当时在医院的话让我很不开心,就打算让张姨去照看你一下午,不过还好,某个人知道来道歉!”
说完,她又狠狠剜了眼某个人,似乎是想把这些天的委屈统统发泄回去。
但是,她的委屈并未换来一个人的赧然或是歉意,反倒心不在焉低喃着:
“姐姐吗……又叫她们担心了……”
彼时,风刮的吵闹,沐秋水没听得清彻云淡的低喃,拉着人就进了屋,在嘱咐张姨准备些甜点后,又把人拉上二楼的房间。
在房间的床沿边坐了好一会儿,云淡才恍恍然回过神,再度打量起隔过一段时间未见的房间,还是那般的简约整序,除却不见之前穿插在世界名著中的青春疼爱式小说,就连电脑旁那面镜子依旧摆在原位,不见挪动的痕迹。
目光从镜子上迅速掠过,落在电脑桌前坐着的人身上,正托着下巴支在扶手上,一手拿着个遥控,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如今的沐秋水已是风华初显,单单只是坐在那,就有股叫人不自觉便驻足去目的冲动,当看到那对潋水桃花里倒映的自己时,更是有种想成为她世界里的唯一的悸动,只待再些时候便是赞美之词不吝于言表,所到处即是目光所及处。
看严丽在群里自嘲的调侃,好几个家境不错的男生已经盯上她这条能连接沐秋水的红线,试图让她成为自己的牵线。
云淡已经能想象届时的光景将是怎样,或许不会像电视中描述的那样夸张,但绝不会逊于想象中这般寒酸。
“我就这么没吸引力?无趣到总让你看着就走神!”
不满的低嗔兀然在耳边炸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将离家的注意力一一惊吓回来。
猝然回神,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云淡又怔了片刻神思,气得沐秋水恶向胆边生,俨然已见纤长的双手伸向云淡两颊,捏起左右腮肉一顿揉捏。
“唔……”
脸上的不适终于再度寻回翘家的神思,轻轻低咽了声,抬手便抓住在脸上作恶的其中一只,“别闹。”
温吞吞的喝止毫无威慑力,沐秋水又捏了两把方才意犹未尽松开双手。
“看你下次还敢对我走神不!”
忿忿瞪去一眼警告,沐秋水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在看到云淡展露的清浅时登时消了念头,好似经过精心修绘的双眉悄然轻蹙。
眸中倒映的另一对眸子让沐秋水看到了自己,很小,也很浅,轻描淡写的好像只要稍微一个转眸,自己就会从那双眼里被抹去存在。
如同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在雪中落下自己的脚印,却在转首刹那不见自己踏过的痕迹,仿佛她不配在这片天地留下自己的印记!
这样的眼神既熟悉也陌生。熟悉的是,沐秋水常在别人眼中看到类似,就是他们眼中明明有云淡的映像,却偏偏没有她的存在。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同样在云淡眼里看到过它的痕迹,彼时她只能从那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而不是存在。
陌生的是,它竟然又出现在云淡的眼里。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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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她还没有给我电话解释…我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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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还不给我解释…只要你解释了,我就不会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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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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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是混淡混淡混淡混淡混淡混淡混淡混淡大混淡!
我不想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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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她怎么了,那样的眼神…好像我是她手里飞得很高很高的风筝,下一秒她就会松开线,任我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我再看不到她…
我不想再在她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
咔嚓!
快门定格的声响在私语窃窃与教室外掠过的嬉闹声中毫不起眼,甚至没人听见一般,兀自做着自以为正义的举止。
六班今天的午休气氛是毫不修饰的尖锐,就如图像上显示的画面那样不自在,回眸的鄙弃赤.裸裸流露着年轻人由着性子的肆意妄为,她们丝毫不在乎自己的举止会给另一个人带来怎样的痛苦。
或许知道了也不在乎,因为她们觉得她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自运动会结束后,班级里好些女生对何淼淼的排斥越发不做作,一个月后,愿意与何淼淼交流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这带头人就是视何淼淼为情敌的黄颖。
相比大半个学期没与同班同学怎么说过话的何淼淼,性格外向的黄颖俨然是班级的中心人物之一,在女生中更是举重若轻,连温思琪都得往后靠一靠,宛如一个小领袖。
在她的带头下,何淼淼被孤立在九成以上的女生群体外,而男生里除了对何淼淼别有心思并且信誓旦旦做过保证的李岩外,也没谁愿意与何淼淼说上几句,毕竟早有人成为一个笑话。
而现在,愿意搭理何淼淼的人都不在。
当然,一天到晚呈掉线状态的云淡不在以上任何范围内,她就像游离在这个班级的外编人员,属于其中,又排斥在外,班级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今天也不……
不能不例外。
松开对相机的掌控,由它肆意垂挂在脖子上,云淡从课桌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装订成册的画本。
一页页翻开,空白的页面上画着一页页相同的人像素描,每一张都是,好像这本画册的每一页都是由复制而来,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人物的五官与前一页都有着细微变化,直至最后一页,明若天晴,眼前是一抹惊鸿。
素描不是别人,正是云淡自己。
这本画册是在生日的前一天,严丽与何淼淼去医院探望时提前送的礼物,听严丽当时自豪的夸述,这是何淼淼对着严丽偷拍的照片画了几天后诞生的翻页动画,很简单,也看得出凝聚的心血。
将画册揣进衣兜里,起身的目光在教室回转,随后落在了前桌,借着堆垒的书本掩藏自己的人背后,耳边是某些人含沙射影的讥诮。
云淡毫不犹豫离开教室。
在南城六中,再也找不出能比高二、高三年级段的重点班更有学习氛围的地方。
在这春困夏乏秋打盹的午后,谁都想眯个眼小憩一下的悠闲里,高二一班却充满了浓郁的学习情绪,目光所及无一人是在忙里偷闲,就连成天喊着不想学习的严丽都薅着一把头发,埋头苦学。
云淡也看到了沐秋水,而且很容易就寻到。桌边围着三个人,两个陌生男女,以及那个叫张辉的宣传委员,隐约听到从沐秋水口中传来对习题的析解。
目光停驻片刻,云淡便迈开脚步往教室内走去,泰然自若的神态全然没有冒然跑进别人教室的拘谨。
严丽的位子很有主角待遇的味道,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南城六中又实行的单桌坐,没有同桌可言,典型的天命之位。
云淡走到她桌边,后者恍若未觉,犹自薅羊毛似的薅着自己一头令人艳羡的浓密,直到云淡叩响桌面,方茫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