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小时候好啊，虽然一样的闷，但容易把话套出来。”

【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出来呢？】

沐秋水突然想到一个疑惑，是她在挑破云淡给她自己设障叶时，问她的疑惑。那时沐秋水也不明白，朝夕相处的家人为什么看不出自己女儿、妹妹的不对劲？

现在看来，原来不是谁演的太好，而是大家都在演，陪着演。

“不累吗？”沐秋水问。

她想，总活在戏里一定会很累。

“也许吧。”云容叹了口气，转而又笑道，“说来我们一直都很奇怪，怎么会有小淡这样超乎现实的情况，小淡很小的时候，要不是有个记得她存在的奶奶在，只怕活不到能自己寻食的岁数。”

【谢谢，你是第二个。】

现在，沐秋水才明白，在与云淡第二次见面时，她对自己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断重复在被人遗忘又记起的生活里是种怎样的感觉？

沐秋水想不到，她没有那种明明站在别人面前，却总被人忽略又遗忘的奇怪体质在，自是无法感受那是怎样的感觉。

也许是麻木吧，从在意到无奈、到迷茫，再麻木，麻木到除了安抚人心的笑，其他情绪都不忘了怎么流露。

那自己的出现对云淡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沐秋水很好奇，很想知道云淡口中的答案。

“沐同学。”

云容的声音突然打岔了思绪，回过神，沐秋水忙道：“云姐姐喊我秋水就好了。”

“那我就腆脸喊你秋水吧。”云容从善如流改了称呼，“秋水，姐姐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说。”

“你是不是能一直记得小淡？”

先前云容就有感觉，沐秋水对云淡的反应和她们很不同，不像她们后知后觉，总需要有个连接时间。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掺着一丝不自知的得意，云容颇是羡慕望了她一眼。。

“果然如此，真好啊……”云容轻声感慨，转而又道：“秋水，姐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一听到这番委婉的说辞，沐秋水便想起曾经遇到过的相似场景，有个人也是这般迂回曲折利用他女儿的关系求她请父亲帮忙。

一时，不由以恶意揣度云容接下来的话，嘴上却装着傻说：

“云姐姐请说。”

云容似未察觉沐秋水的心思，看了眼通往另一间房子的门，回忆道：“小淡自小没朋友可言，唯一一个不会忽视她的好友，也因为年纪小承受不住对遗忘小淡的自责。小淡不想让朋友继续自责下去，就从老家转学来了南城，这事还是小淡提出转学时妈妈装可怜套问出的。”

“自那之后，小淡再也没交过朋友，也开始害怕看到因为自己的自责，我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天就……”

云容突然收了话，话锋一转，扬起笑来：“小淡对爸妈说要和朋友去游乐园玩的时候，当时爸妈开心的就跟过节似的。”

似乎是想到当时的画面，云容掩着嘴偷笑。

沐秋水按她话里的描述想象了下当时的情景，很有趣，也有点让人心酸。

随后，云容敛了笑意，“秋水，接下来的两年小淡就拜托你了，我希望你能给小淡一个美好的回忆。”

“只有两年？”

云容浅浅一笑说：“如果可以和小淡一直做朋友，我们自是非常乐意看到。”

沐秋水挺直胸腰，正色道：“淡淡是除我家人外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我无法忘记她对我说的漂亮，无法割舍她陪伴我身边的日子，所以我想同她做朋友，做一直最好的朋友！我还想她将来能出现在我的婚礼上，除非有天淡淡不想做我的朋友，那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这个朋友，不管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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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我以为会是个无眠的夜晚，但没想到，除了开始有些气息不顺的紧张，我竟然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躺在她身边，我感觉不到拥挤，甚至感觉不到突然多出一个人的不自在，只有舒适，十分的惬意，我不用思考或是纠结该怎么入眠，就那样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那样的她让人怎么舍得离开，我一定会一直做她的朋友，一直！

烧退了有两天了，在沐秋水找上门的那天晚上退了。这两天都是母亲在家照料，每当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责备，云淡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做的很过分？是不是不该向家人隐瞒自己生病的事？

可是，不隐瞒的话，一次又一次的遗忘只会带来更多的自责，云淡不想看到家人脸上出现因为自己的自责。

但是，沐秋水说，她错了！

对家人的一无所知才是最大的自责，因为不想让他们自责而隐瞒身体状况，等察觉时所带来的就不止是自责，还有哀伤、无奈、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是这样吗？

云淡很想问，问母亲是不是像沐秋水说的那样不止自责？

昨天沐秋水又来了，她说了在游乐园时没能回答的答案。

不是不知道，是你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不知道。

云淡从沐秋水的口中知道了曾经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行为，其实早已被家人知晓，只不过在遗忘与记起的过程里陪自己演戏，演一场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的戏码。

【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就要离开人世，因为不想看到你担心就瞒着你，而你在她离世后才知道她早得了重病，那时的你会是什么感觉？】

也许就和奶奶离开的那个时候感觉一样吧。

也许会是其他，云淡无法确定，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只有小时候那样单纯的感觉，只晓得含在嘴里的橘子味的糖突然变了味，云淡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只知道它很陌生但隐隐又有点熟悉，像是很多熟悉的味道糅在一块变作新的陌生的想要抗拒的味道。

窗外的天有些沉闷，连风都捎着一股闷热，浓厚的黑云从西面层层压来，仿佛是压在了心头，一时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对不起……对不起……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云淡回过神坐赶忙直了身子道：“请进。”

房门随之被推开，沐秋水提着个盒子笑着进来，“淡淡，好点了么？”

“嗯，好多了……”声音尚有些虚弱，但比起前两天气若悬丝，现在是精神了。

“刚做的戚风蛋糕，你尝尝味道合不合口味。”

沐秋水将盒子放到书桌上打开，没有牛奶伴随的浓郁，但鸡蛋与面粉结合烘焙后香味丝毫不逊于牛奶锦上添花带来的诱惑。

“你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东西会让心情转好，人在生病的时候心情就会落在低谷，我就想做些甜点给你。”沐秋水将备好的叉子塞到云淡手中，“不过，我没做过蛋糕，来的匆忙也没仔细尝过味道如何，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云淡浅浅笑道：“饼干也好，小面包也好，蛋糕也罢，听起来不像是一类物，实际做法却相差无几。你会饼干，也会小面包，触类旁通，蛋糕一定也很好吃。”

“光说的不够，你还得吃一口先。”

沐秋水并不满足云淡口头上的夸奖，拉过电脑桌前的椅子在书桌旁坐下，托着下巴目不斜视看着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