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声只能说结束工作后尽快回来。

乾和之扶着门框，看着他，不说话。

傅闻声也不说话，可他始终没让电梯门关上，只是隔着点距离回看过来，耐心地等着乾和之表态。

过了小半分钟，乾和之收回手，背到身后，扯出一个苦哈哈的笑：“那你早点回来哦。”

傅闻声似乎也小小地松了口气：“好。”

电梯门自动闭合，“嘭”一声，傅闻声从视野中彻底消失，乾和之心里的焦虑瞬间拔高。

他把手伸到身前，看着十指不受控制地震颤，过了几秒，左右手交叠压在一起，深深地吸气吐气，转身回到屋里。

乾和之在客厅里站了会儿，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去到了厨房，想洗手。水都打开了才想起来他的手还是少沾水的好，又关上。

他回到房间，躺到床上，闭眼，但睡不着。

他想着自己最近不太对劲，比如刚才，不该耽误傅闻声工作。这是规则，他不是不知道，以前也一直遵守得很好。

他又想到刚才傅闻声好像在电梯里小声叹气了，就像在对他的不懂事感到失望。

他越想越焦虑，一会儿知道是自己的错觉，一会儿又觉得是真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盯着天花板呆看了很久，干脆下床换衣服了。

乾和之又去了七区，心里想的是，他代傅闻声去一次，傅闻声回来后知道了他的努力，一定不会对他失望了。

三月的天已经非常热，远处路面上的空气都显出扭曲来。

乾和之在这个天气出门却穿了外套，戴了帽子。到公墓外的时候，热出了一身汗。他走过窄桥，听着脚下的水声，鼻子闻到淡淡的水腥气。

他并不清楚傅闻声的目的，可来都来了，只好在公墓里打转，粗略数一下有多少座碑，有多少个人，又有多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孩儿。

乾和之在里面绕着绕着，有些迷失方向了。

走过一个拐角时，他脚底下一滑，差点迎头撞上一座墓碑。他很险才稳住身体，背后的热汗瞬间变成了冷汗。

乾和之偏着头，不敢抬眼，因为他和碑上的黑白相片正对上了。

他空着脑袋，无意识地哆嗦着道歉的话，缓慢地站直。眼睛有一瞬没控制好，眼神一飘，他看见碑上一张和自己的脸有八分相似的相片。

碑里，树下，雨水氲湿的墙。

一瞬的错乱。

相片下的姓名分明写着“杜乐乐”，乾和之却读到了“乾和之”。

“你遇到过最大的意外是什么？你当时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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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采展示活动当天是个大晴天，接连的晴好天气把空气都烤得变形。苏逅领着一区部分成员在联合区门口列队欢迎。

苏逅今天又穿了一身白，风吹来时飘飘荡荡的，谪仙似的。大概是身体又不舒服了，所以随身带了他的拐杖。

乾和之站在离苏逅挺近的地方，不停地偷偷擦汗。

到十点左右，陆续有黑色轿车驶近。

这些车辆进入大门后都需要靠边暂停，等待核验来者身份。同时，乾和之和同事们借这个空隙给车上送小礼包，里面有零食，水和宣传册之类。

乾和之运了一轮，汗几乎迷住了他的眼睛。他想起去年，他刚来的时候，开车的师傅和他说这里不热的，他想这真是天大的谎言。

乾和之和同事们分工负责，一辆一辆车送过去，最后一辆正好轮到他头上。

他捏着礼包往车边走，从窗户缝隙看到副驾驶位上的男人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忙把礼包递进去，男人转过来，没接，反而对着他的脸看了起来。

汗差点流进眼睛里，乾和之用手背擦了下额头。对方迟迟不接，他的手汗都快把包装弄湿了，他有点尴尬地提了提礼包，提醒对方。

男人这才接过，中途碰到了乾和之的手。乾和之下意识缩了下手，感到别扭，但对方表情坦荡，倒显得他多想了，只好自己往后退了退。

男人甚至好心地拿了一包纸巾给乾和之：“看你这汗流得，快擦擦。”

乾和之下意识往苏逅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知道能不能拿，见后者正忙，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接过，嘴里小声道谢。

他想，这么多辆车送过来，只有这辆车的主人给自己递了纸，他差点误会了好人。

正好工作人员核查到了最后一辆车，乾和之便把位子让开。

苏逅随后也走了过来，乾和之听到车里的男人叫了声“小逅”。

乾和之有点被这个称呼雷到，还没想好是不是该回避，那边的动静已经不管不顾地闯进了他的耳朵。

“小苏老师。”苏逅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别看了，苏老师没来。”男人轻快地说道，随后又压低声音，话里话外透着些古怪，“你看，还是我比较给你面子吧。”

“嗯，我还有工作，先不说了。”

“那你晚点好好招待我。”

乾和之听了几耳朵，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又莫名觉得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正思考的时候，车列已经向联合区里开去。

任务完成，乾和之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发现苏逅的目光仍看着远方，好像真的还在等别的什么人来，他不禁想到刚才被提到的“苏老师”。

乾和之正想着，下一秒苏逅毫无预兆地回过头，二人的视线撞上，乾和之被对方毫无温度的目光冻得一凛，慌乱地低下头。

苏逅没有理他，管自己走了。

他走了好一会儿，乾和之才开始小口喘气，也才意识到刚才他居然不自觉地憋着没呼吸。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乾和之见到了张旭岭。

张旭岭一上午没出现，乾和之问他去了哪里，他回说在办公室里躲清闲。乾和之很羡慕，还隐隐头晕，他想是上午出了太多汗，有点中暑的缘故。

他们在回办公楼的路上遇到了苏逅。

乾和之没有主动搭话，奇怪的是张旭岭和苏逅打招呼，苏逅居然也没应，要知道平日里这两人关系还不错。

气氛诡异地凝滞了。

乾和之不由得揣测苏逅已经病入膏肓。

下午乾和之继续跑腿，张旭岭帮了一小会儿忙，人就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懒去了。招呼不打，电话不接，乾和之有点生气。

到五点左右，终于下班的时候，乾和之已经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了。

他给傅闻声发了消息，傅闻声大概还在忙，没有回。他找地方坐了下来，想了想，又给蒙朝发消息，问她晚上是不是去看晚会。

“是啊。^-^”蒙朝看起来心情不错。

乾和之虽然累，但活动难得一次，他也是想去看看的。不过等到他和傅闻声吃完晚饭，时间恐怕也不早了。

于是他给蒙朝发消息说：“那你记得告诉我好不好看。”下一句“我们吃好晚饭来找你”还没打完，苏逅的消息来了。

苏逅让乾和之帮忙送东西。

乾和之是想装没看见的，但他纠结了半天，既怕耽误正事，又怕惹得苏逅不高兴，以后给他穿小鞋，最后还是认命地领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