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很有礼节的客人,端端正正地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接过1001家政机器人给他端来的水。1001的家政机器人叫小东,比李姐活泼。
傅闻声脱外套的时候皱了眉,乾和之知道他这是想洗澡了,就非常体贴地让傅闻声先去洗澡,不用管他。
傅闻声睨了他一眼,真的去洗澡了。
浴室水声响起后,乾和之瞬间完成从客人到主人的身份转变,抬头挺胸,双手背后,带着挑剔的目光逛遍了1001的角角落落。
傅闻声洗完澡出来,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坐在同一张餐桌前,安静地共享一顿夜宵。
乾和之先吃完了,他的夜宵分量少。他放下勺子以后开始盯着对面的傅闻声看,像是打算把这段时间缺的都补回来。
傅闻声眼皮一掀,凉飕飕地回看一眼。
乾和之立刻转开目光,假装在看别的地方。
餐具是青花瓷的,和1002的一样。他用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他看傅闻声用就觉得有点别扭。
再多看一圈,他挑出了更多毛病:餐桌小了,厨房也窄了,从餐厅走两三步就能走到客厅,卧室和周密园的更是不能比。
乾和之不愿意再想了,他的心已经在哭泣了。
他留宿1001的请求被拒绝了,但他想让傅闻声陪他一起去七区公墓看黄小芸的请求没被拒绝。
周六一早,他们一起去了七区,傅闻声开车。乾和之在墓前没哭,离开公墓的途中,走水中那座令人倍感孤独的浮桥时反倒抹起了眼泪。
好像他走完了一段又一段路,这才意识到老黄家一个人都不剩了。
傅闻声没说话,只是牵起了乾和之的手,在动荡中给予他安定,一如既往。
新的一周,乾和之重新回到一区上班。
虽然傅闻声陪他去了公墓,但其他时候,傅闻声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乾和之很苦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张旭岭打断了他的忧愁,问他上周末是不是去了七区。乾和之点头。张旭岭看起来很高兴,“我就说我好像看见你了!”
“和你一起的帅哥是谁啊?”张旭岭又问。
“是我哥。”乾和之小声回答。
“你哥也在这儿?这么厉害!”张旭岭随口赞美了两句,转而问起,“哎,你怎么周末都不和你老婆一起?我都没见过你老婆。”
“太早了,她还在睡觉。”乾和之敷衍地答。
张旭岭还想追问他们的爱情故事,被苏逅打断了。苏逅面带微笑地请他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不然就取消他们的工作计时。
张旭岭想见蒙朝的心愿到了这个周末就实现了。
蒙朝说她很久没运动了,拉着乾和之和她一起去打羽毛球。正好张旭岭周末闲不住也想找乾和之玩,一听乾和之在羽毛球馆,扔下句,“我也来!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羽毛球馆内,运动鞋和场地摩擦,不时发出“吱吱”尖响。蒙朝和张旭岭一人一边,你来我往,欢呼笑闹。
乾和之托腮坐在场边,皱眉,思考人生。
他出门前特意找到傅闻声报备,并且偷偷决定,如果傅闻声看起来不高兴他和蒙朝一起出去,那他就不去了。
结果傅闻声没反对。
乾和之搞不清傅闻声是真的不反感还是在故意说反话,他想不明白,也没法再跟傅闻声确认,因为傅闻声去工作了。
周末,去工作了。
“哎。”乾和之叹气。
他稀里糊涂地被蒙朝拽来,打球的时候还在频频走神,接住的球屈指可数,把打羽毛球的运动发展成了捡羽毛球的运动。
张旭岭来了以后,蒙朝果断把乾和之赶下场。
乾和之得以专心地在场边唉声叹气。
过了一刻钟,张旭岭举双手投降了。乾和之知道他们这是准备下来休息了。蒙朝看起来状态尚可,她也许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体能王者。
张旭岭瘫坐到乾和之旁边的座位上,喘气喘得很响,身上的热量非常大。蒙朝问过他们的意见,跑去拿矿泉水和功能饮料。
功能饮料是联合区研制出来的,除了成分和建议使用日期等基本信息,剩下但凡扯到名头的都是清一色的“联合区”。
乾和之和蒙朝一人拿了一罐,“啪”,同时开启,仰头喝一口。下一秒,两个人一起头冲下,“yue——”
张旭岭在边上哈哈大笑,说这是他最喜闻乐见的环节。
临走前,蒙朝说要去一趟卫生间,两位男士坐在原地等她。乾和之被功能饮料毒坏了神志,没忍住问张旭岭,怎么样才能搬出去。
“没有这样的先例啊。”张旭岭想了想,开玩笑一样说道,“你别说,保不准哪天天降陨石把联合区给炸平了!”
乾和之觉得这番言论和他手上这罐饮料一样一言难尽。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分开,乾和之感觉自己只是想了会儿事情,回过神的时候,他身侧的张旭岭就凭空消失了。
蒙朝居然看懂了乾和之的茫然,无语地说,“他下车的时候你还跟他说了‘再见’。”就像半梦半醒间搭过话,醒来后却完全忘了一样。
乾和之愣愣地“哦”,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扫兴的,但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忍不住想,苏逅把他拐进来,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害得他现在不上不下。
“哎。”乾和之幽幽叹气,心想,要是当初茶饮店的玻璃没有被撞碎就好了。
“当感性和理智产生矛盾的时候,你是否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冲动?”
-
随着乾和之在一区工作的时间渐长,他发觉一区就像联合区的后勤,各种工作都能落到这里。他上周还做着文书工作,这周居然轮到汇总采购单。
他学艺不精,计算数量时出了纰漏,被苏逅批评了,连带一周的工作时长全被划掉。
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这没有问题,问题是今天已经是周五了。乾和之要是想按时完成周任务,那他周末两天需要日均工作18小时。
乾和之选择放弃。
他觉得这个处罚太重了,但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他也就不说了,只对着电脑发呆,为自己的孤立无援感到难过。
后来张旭岭试图帮他争取减刑,苏逅没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不管怎么说,张旭岭的这份心意乾和之记下了。
乾和之知道自己这周肯定补不完时长,干脆不补了,收拾了东西提前下班。
苏逅的脸色很不好看。
乾和之看到对方的表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像是不服管,连忙解释了一句,说自己头疼,还说明天会早来。
苏逅这才点点头。
乾和之说自己头疼不是撒谎,只是他出发时还没那么严重,顶多算是隐隐作痛,等他回到十区下车的时候,已经止不住干呕了。
他回1002后笔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澡都顾不上洗,脱了衣服就直接上床,却因为头疼和恶心迟迟睡不着。
各种思绪像弹球在他的脑海中胡乱闪现冲撞。
他一会儿想工作上的不顺利,想采购数量怎么会算错,是公式错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按键,一会儿想即便顺利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