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好,头发支楞八翘地对着傅闻声傻笑。
傅闻声听见了。他想起刚才的梦,想起那股怅然若失,他想乾和之对他来说确实是特别的。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就承认了,说,“嗯,这个确实。”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对乾和之有一个不错的印象,不然他也不会留下对方。乾和之像一只笨拙的小鹿,蹦跳的姿势令人想笑,但也是自然的,可爱的。
躺在被子里的乾和之震惊地睁大眼,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先生喜欢我…”他这么说,不知道是在询问还是单纯在复述。
乾和之的晚饭不是粥,傅闻声给他订了荤素搭配以素为主的套餐,顺便也是防止乾和之晚上起来上太多次洗手间。
饭后睡前,傅闻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帮乾和之量一次体温。
他发现了,乾和之总在偷瞄他。等他看过去了,乾和之又飞快挪开视线,很快又挪回来,最后低头捧住自己的脸,傻笑。
傅闻声有点害怕。
鉴于乾和之的体温已经下去了,傅闻声原本打算晚上回主卧睡觉。但乾和之往后退了退,让出半边床,拍床拍得“啪啪”响,“还…还是和我一起睡吧!”
傅闻声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今晚他再看着乾和之睡一晚,省得乾和之又烧回去。于是他洗漱完,穿着睡衣到了次卧。
他发现乾和之的发梢有点湿,皱眉问,“你洗头了?”
“嗯。”乾和之模糊地应了一声,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我感觉我的头不香了。”他嘴巴藏在被子后面,声音有点嗡嗡的,“…我们睡觉吧。”
这次关灯的是乾和之。
过了五分钟,乾和之小声叫,“先生?”
傅闻声一开始没有应,然后问了句,“你白天睡多了?”
“有可能哦,”乾和之侧躺着点头,手放到脸颊下面枕着,“先生呢?先生睡着了么?”
傅闻声心想他都已经开口说话了,总不能是在说梦话,“还没有,”但他今天的耐心很好,“如果你不和我说话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了。”
“哦。”乾和之应了。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乾和之又开始叫魂。
“又怎么了?”傅闻声声音已经有点困顿。
“我…没有经验…不知道…但是我们是不是…睡觉之前应该…有一个那个?我看别人…好像都有的…其实我也没看过几个…”乾和之说话像在打哑谜。
“哪个?”傅闻声机械地问了。
“就是…那个呀…”
傅闻声确认自己想不出来,他躺平继续睡。
乾和之又叫了两声,傅闻声都没有应。乾和之小小地“哼”了声,像在赌气,然后很快,他朝傅闻声挤过去,一手按住傅闻声的胸口,撑起自己的身体。
微冷的空气灌进被子,傅闻声清醒一点了,甚至有点火大,想问乾和之是不是不想好了,但他刚睁眼就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乾和之离他太近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乾和之已经亲到了他的嘴上。
傅闻声一时之间僵住了,忘了反应。
乾和之接着向傅闻声嘴里伸舌ⅰ头,但是不得要领,只是漫无目的地向里到处乱探。碰到傅闻声的以后,他好像一下子有了目标,亲得更深,舌ⅰ头也湿湿热热地缠上了傅闻声的。
傅闻声反应过来了,猛地后退,差点摔下床。
不用灯光,他们都能看见两人嘴间勾连的丝。
傅闻声抽了张纸巾擦自己的嘴,“你在搞什么?”他对着乾和之,下意识地开始平复心情,“不是和你说过不准亲我的么。”他还抽了张纸巾扔给乾和之。
乾和之也被吓到了,他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委屈,“现在还是不可以么?”
“不可以,永远不可以。”傅闻声有点暴躁。
“啊?以后也不可以吗?”乾和之呆住了,像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见了自己悲惨的后半生,一下子失语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重新躺下。
这一次,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轮到傅闻声打破平静,“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因为乾和之胆大包天地曲解了傅闻声纯洁的“喜欢”,强吻了傅闻声,甚至妄图和傅闻声谈恋爱,所以他在回到周密园的第三天一早,就被傅闻声打包扔到了高铁站。
傅闻声连票都帮乾和之买好了,像是怕乾和之会耍赖不走一样。乾和之下车以后,傅闻声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
乾和之在冷风中一直看着车尾。
他希望傅闻声能想起他还在生病,可怜可怜他,掉头来把他带回家。在路口遇到红灯吧,多留一会儿,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
但信号灯绿了,这一路畅通无阻,傅闻声的车转了个弯,很快就从乾和之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天风特别大。乾和之被大风卷来的沙迷了眼,他揉了揉眼睛,手背上留下了一点水痕。他吸吸鼻子,背好书包,往高铁站里慢吞吞地走。
先是高铁,下了高铁以后坐长途大巴,二十四块钱一个人。大巴里的味道很难闻,让他有一点想吐。他问司机要一个呕吐袋,司机给了他一个垃圾袋。
乾和之半张脸怼在垃圾袋里的时候,想起了他在傅闻声生日那天赶回去的时候,大巴已经没了,他在镇口打了一辆黑车,面包车,付了一百块钱。
他付一百块钱的时候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包了车,上了车才发现面包车上有很多人,都是脸上脏脏的人,要不是车门立刻在他身后拉上了,他肯定会直接逃走。
他觉得这很像一辆拐卖人口的车,抱着书包坐在角落里的时候,他好几次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傅闻声了,差点大哭出声。
好在,他被自己的想象击溃之前,面包车顺利地到了高铁站,面包车里的人也全都下了车。他站在灰突突的高铁站外面,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现在让他再坐一次黑车,他是肯定不敢的了。
现在回头想想,他当时怎么敢坐黑车,他自己也想不通。当时脑袋里只想着要回去,其他事情好像就都顾不上了。
“呕——”
乾和之辗转到了平明镇。他背着书包,书包里有几本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药。他从镇口走到轮渡点。
运气不太好,刚好错过中午的这班船。
乾和之挠了挠头,给师傅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镇上,吃了碗面,又买了信封信纸和邮票,接着背着书包走过已经没有人的轮渡口,到两公里外一户人家门口的小河边蹲下。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乾和之等到了师哥的小船。
“你嫂子的哥今天在陪老丈人打牌,”陈劲七扭八扭地靠了岸,“所以今天我撑船来的,我都好多年没撑过船了,有点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