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一幕结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了。”傅闻声非常客观冷静地提醒道。
“我…我知道啊…”乾和之整个人泄了气,委屈地对了对手指,“那我就是害怕嘛…”
这时一对男女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们原本在说话,然后女生突然毫无预兆地把手塞到了男生的衣领里。男生一边缩起脖子大叫,一边想用肩膀顶开女生的手。
女生笑得花枝乱颤,“好哥哥!让我取一下暖!你的林妹妹要冻傻了!”
那男生听了以后居然真的不挣扎了,认命地说,“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真是我的祖宗!”
他们就这样边闹边向前走。
乾和之满眼羡慕地看了会儿那两人的背影,然后充满暗示地偷瞄傅闻声,带了点鼻音,说,“我也好冷哦。”他学着甜甜地叫了一声,“好哥哥~”
乾和之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见傅闻声的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再看,傅闻声明明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他于是挨得更近了,近到两个人稍微不小心一点就能互相绊倒的程度,“哥哥?哥哥。好哥哥~我也想…”
“不,你不想。”显然,傅闻声刚才也看到了那对男女,所以才无情地打断了乾和之未完的话。他先一步迈进了电梯,“你不下我下了。”
“我下的!”乾和之立刻叫着追进电梯里。
电梯下沉,乾和之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先是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数字,然后又低头,看垂在身侧的傅闻声的手。
乾和之五指张开,在空中八爪鱼似的划拉了两下,划过去又划过来,最后还是没忍住,用小指勾上了傅闻声的小指。
他老实地等着傅闻声甩开他。
但傅闻声没有。
不知道是因为被乾和之的手冰到了,还是怕挣开了以后乾和之真的会把手塞到他脖子里,总之他没有反抗,像是默认了乾和之可以这么做。
乾和之却因为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脑袋一片空白。
“叮——负二层到了。”
傅闻声率先走出电梯。
因为两个人的手勾在一起的缘故,他这一走,就带着乾和之也一起向前走。但乾和之还在发愣,所以走得同手同脚,很不协调。
乾和之只顾低头看着身前勾连的小指,其中一只手是他自己的,而另外一只确实属于傅闻声。他先是觉得难以置信,反应过来后,心里突然变得满涨。
他不认识这种奇怪的感觉,但不妨碍身体诚实地给出最想要的反应,他追了一步,五指穿过傅闻声的指缝,扣紧了对方的手,没忍住从齿缝里漏出傻笑,“哧哧哧…”
傅闻声脚步微顿,偏头看了他一眼。
乾和之正好傻乐完,也抬了头,正在看傅闻声。
乾和之的眼睛里倒映着车库顶上白色的灯,还有傅闻声缩小了的倒影,就像用光把傅闻声给圈了起来一样。
他微干的嘴唇张开一个带笑的弧度,像是又要往外倒肉麻的话。
结果他只来得及“哎哟”了一声,然后人就直接从傅闻声的视野里消失了。
幸好傅闻声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乾和之才没在这灰扑扑的地下停车库摔个狗啃泥。傅闻声扶他站好的同时,没忍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他们也已经到了车前,傅闻声就没多费口舌让乾和之走路看路了,直接叫人上车。
乾和之嘴上应着,眼神却充满可惜又依依不舍地直盯着对方的右手,好像那只手该跟着他走一样。
人的大脑很奇怪,有些事情不在发生的当下叫人及时反应过来,而要等到以后某个灵光乍现的时刻,才叫记忆以不同的侧重重新出现在眼前。
对乾和之来说就是这样。
他在看音乐剧的当晚被吓住了,能注意到的东西有限。等他逐渐缓过神来,注意力落到更多的事情上,时间已经过了一天。
他注意到,比如,已经“预习”过吊灯戏码的傅闻声明明在吊灯落下的时候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乾和之想,这好像是被他吓到了。
又比如,吊灯砸下来的时候,他直接越过了座椅间的扶手,坐到了傅闻声的大腿上,触感不是很软。但傅闻声揽他的背揽得很快,像条件反射的保护动作。
傅闻声还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了。
说的什么他没听清楚,只觉得耳朵有点痒。
乾和之动了动耳朵,感觉到耳朵里流出了水。这可不行,乾和之一边擦一边想,要是把傅闻声的衣服弄脏了,他又要不开心了。
梦境如浓雾般沉沉地散开。
乾和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呆了两秒,然后歪着头,用肩膀蹭了蹭耳朵,好像发痒的感觉从梦中延续到了现实。
时钟显示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乾和之睡醒了却觉得比睡前更累。他坐起来,盯着墙壁上的小鸭子挂画儿走了会儿神,打了个哈欠。
别墅里的温度恒定,但他刚睡醒还是有点儿冷。乾和之掀开被子,抖着脚尖穿上拖鞋,往浴室里走的脚步难得有一点儿拖沓。
乾和之今天得早一点儿到学校去,去看冯远话剧社的汇报演出。
说好的轮不上新人表演,冯远不知怎么地就拿到了一个角色,唯一的戏份就是跟着反派王新贵去阻止玉春和莲生私奔。
乾和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想。
他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狂野得如同蛇发全开的美杜莎一样的发型,被吓得猛退了一步。然后他重新怯怯地靠近,用梳子梳了第一遍,又沾水梳了第二遍。
该翘的还是翘着,收效甚微。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要洗头洗澡的,于是他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像在怪脑袋为什么这样笨。
细密的热水打下来,乾和之闭着眼睛用脸去接。
屏气。
密集的热水不再直接落到地上,而必须把乾和之的身体囊括在内。它在他的肩窝一类的地方短暂停留,再顺着他的身体蜿蜒向下。
无数条交错的线条,没有重合,却布满全身。
“这一次仔细看了,下一次自然就很淡定了。”他忽然想起傅闻声说的话。一口气没憋几秒就松了,鼻子里呛了点水进去,他弯腰咳嗽起来。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摇了摇头。
咳嗽咳得太用力了,他的脑袋都有点嗡嗡的。
乾和之开始往手上挤洗发液,搓一会儿再往头发上抹。然后他背过身,让热水继续往他的背上冲。
不知道傅闻声第一次到剧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虽然这样劝他了,但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摇头晃脑四处打量吧。
傅闻声第一次到剧院是和谁一起的呢?是和何笙女士一起吗?何笙女士也用差不多的话劝过傅闻声吗?
乾和之边冲水,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乾和之吃过晚饭就赶到了学校小礼堂,和韩伍明还有俞放会和。大家都是被冯远“耳提面命”来的,来看他精彩绝伦的拆散男女主角的大戏。
韩伍明甚至带了一台小相机。乾和之到的时候,韩伍明已经在到处拍照片试看效果了。韩伍明总是很认真的。
乾和之有样学样地拿手机拍了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