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声注意到了他的动静，把门拉开了一点。

乾和之这才“嘿嘿”笑着，抱上练习册走进阳台。刚一进去，他就惊得愣住了。因为阳台的门窗都关了以后，温度就变得很高，比屋里还要温暖和舒服。

傅闻声朝他伸手，不用乾和之开口就知道乾和之是来问问题的。乾和之把练习册交给傅闻声，收回手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擦了一下。

乾和之捻了捻手指，小声地说，“这里好暖和哦。”

傅闻声随意地应了一声，把原本手上的书倒扣在边上的茶几上，然后低头去看练习册上几道被乾和之圈出来的题目。

傅闻声看题的时候，乾和之就看着傅闻声，看他眼尾的弧度，不算长但却整齐的两排睫毛，和鬓角边上两颗很小的痣。

乾和之一会儿觉得自己早就见过这两颗小痣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注意到。他接着又去看傅闻声脸上的其他部分，也看出了差不多的感觉。

好像看着一个写过许多遍的汉字，却忽然之间又认不得了。也好像他从前只是把傅闻声的脸看了个大概，记住了感觉，却从来没有真正记住过细节。

乾和之不喜欢这样。于是他搬来了一个小板凳，坐到傅闻声脚边，从下往上，映着阳光，细细地看过傅闻声脸上每一寸地方。

“你在干吗？”

“我在记住您。”

晚上，傅闻声和乾和之睡同一张床。何笙女士怕他们冻到，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可这张床就那么点大，这让傅闻声每次躺到床上的时候都忍不住皱眉。

乾和之就不嫌挤，他不光不嫌挤，还很兴奋，睡了几天了，他的兴奋都没有消减，总是像小朋友第一次和好朋友在一个被窝过夜，还是没有会叮嘱他们早点睡觉的家长在场的情况下的小朋友。

虽然他们是各盖各的。

时间刚到十点半，乾和之已经连头发都吹干了，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半边床上，等傅闻声也躺到床上，立刻催着关灯睡觉。

乾和之催了关灯，真的关灯了，却又不老实睡觉，像条虫一样来回地拱，不断翻身。傅闻声的入睡速度还算可以了，也经不住他这么闹腾。

“你再动我就踢你下去了。”傅闻声低声说。

“哦！我不动了！”乾和之立刻老实。

过了五分钟，傅闻声好不容易酝酿出了点睡意，又听到背后的人小声地招魂一样地念，“先生——您睡着了吗——先生——”

傅闻声不理他。

然后乾和之就小幅度地动了起来，淅淅索索的，直到床不明显地弹了一下，接着，傅闻声就听到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乾和之的每一个脚步都很轻，但傅闻声是直接睁开眼看的，所以乾和之缩着肩膀踮着脚走路的样子就显得很滑稽。

乾和之走到了书桌边，轻手轻脚地把椅子搬出来，坐好。点亮了台灯以后，乾和之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闭着眼睛毫无反应的傅闻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接着翻出试卷做了起来。

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响起，傅闻声重新睁开了眼。

台灯的亮光被乾和之用脑袋挡住了，傅闻声只能看到灯光晕染下男孩细瘦的背影。离傅闻声更远的乾和之的身体边缘是清晰的，距离较近的脊背反而暗得看不太清。

傅闻声看了一会儿，就翻身睡了。

第二天早上，傅闻声是被一阵腾空的感觉给吓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感觉后背正悬在床的边缘，差点就要掉下去了。

他往里移了一点，接着他迎来了今天早上第二个惊吓，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的怀里居然抱了个人。幸好他及时看清了怀中人的脸，然后收住了打人的动作。

乾和之已经蜷成了一团，整个儿缩在他身前。

傅闻声拧起眉毛，看了看乾和之睡得发红的脸，又往乾和之那一侧的地面看了眼，发现乾和之的被子全都掉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睡的。”傅闻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掀开了被子一角，自己先起床了，留乾和之一个人躺在床上继续睡。

门关上后，乾和之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他从梦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抬起脖子在屋里茫然地看了一圈，就又倒进枕头里继续睡。

他们在老房子前后加起来住了一个星期左右，才回到周密园。推开门，空气中飘来的不是霉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

傅闻声对这些都不是很敏感，但乾和之却能注意到。他给别墅通风之前，还偷偷深吸了好几口，因为他觉得这味道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傅闻声平时都没什么情绪，但回周密园之后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至少乾和之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傅闻声回到主卧的时候。

乾和之拉开卧室的窗帘，打开窗，站在窗前做了两下伸展运动。

别墅门前的小路上，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哭闹得正厉害，凄厉的尖叫声刺得乾和之离得这么远都想捂耳朵。

乾和之听到那小孩在叫什么新年愿望兑换的糖果，而小孩身边的女人蹲到了和小孩同一个水平线上。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小孩就不闹了。

他们手牵手一起走出了乾和之的视线。

“真好啊。”乾和之噘着嘴感慨了一句。

他转身，回到床边，准备帮傅闻声换上新的床单被套。动作到一半，他忽然停了，然后他扔下手里的被子，气势汹汹地往外冲，嘴里嚷着，“我也要吃糖！”

开学前几天，乾和之手机上收到何徽给他发来的图片，拍的是教学楼底下的一个新的立牌，深蓝底色，上面挂着正红颜色的数字牌。

何徽，“我们也要开始倒计时了！”

乾和之被何徽带得也激动起来，又不知道回什么，就发了一串感叹号给何徽。发完，他拿着这张图去找傅闻声，对他说，“我们也要开始倒计时了！”

傅闻声扫了一眼，“哦，恭喜啊。”

乾和之在一串感叹号之后，又把“恭喜”发给了何徽，何徽回了个“同喜同喜”。乾和之又对傅闻声说，“同喜同喜。”成功收获了傅闻声看傻子的眼神。

开学的第一天，乾和之和何徽一起赶到教学楼的时候，过道里已经热闹地挤满了人。他们茫然地互相看了眼，然后加快脚步赶到四班。

班级投影里正在滚动播放一张表格，表格里写了原四班的所有人的姓名，期末年级排名，以及新学期的班级去向。

何徽拽了身边一个同学，问这是怎么回事。同学回答说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管那么多干嘛，先搬了再说。

乾和之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了年级第九十一名的排名，还看到了他的新班级：高三（2）班。

乾和之扯了扯何徽的袖子，“你看我，是不是也在二班啊？”乾和之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太敢相信这个分配。

何徽直接跳到了乾和之的背上，狂笑两声，狠狠地给了乾和之一拳，“哈哈哈哈哈！是真的！走了！去两班！”

卫守司和蒙朝还是驻扎在一班，所以他们不用动。大概是班级里太乱了，他们待不下去，所以赶来四班给这两个傻笑得合不拢嘴的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