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齐说完之后顿了顿,“但如果是你的话,好像确实有这个可能。”他在沙发上膝行两小步,凑近了盯着傅闻声,小声确认,“真的就只是家政?”
傅闻声无语地瞥他一眼,去厨房给自己拿水。
项齐讨了个没趣,看清傅闻声的动向以后,遥遥地朝厨房嚷了一句,“给我也拿一瓶!”就回到地毯上坐着。
傅闻声带着两瓶冰水过来,把其中一瓶递给项齐。
项齐翻篇翻得飞快,“我今天就耗在你这儿了,下午陪我打游戏,或者到附近转转。你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吗?晚上一起去叔叔阿姨那里吃晚饭吧,我礼物都带上了。”
傅闻声点点头,没反对,“附近好像有个公园。”
“逛公园吗?”项齐笑了声,“可以,这很退休生活。”
快到中午的时候,乾和之从房间打扫卫生出来,两颊红扑扑的,额上一层汗,“先生,”他看了一眼项齐的方向,问傅闻声,“需要帮忙准备午餐吗?”
因为出汗过多有些脱力的缘故,乾和之提问时的咬字不太清晰,听起来有点黏糊糊的。他站的位置压在楼梯后面,比其他的地方都要暗一些,这让他的一双眼显得格外亮。
傅闻声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在乾和之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回到客厅的大屏幕上,回答,“谢谢,不过今天不用了。”
乾和之有点遗憾地应了一声,“好的。”
项齐笑嘻嘻地,“小朋友,你会做饭早说啊。我刚才闲着的时候已经订好了外卖,就是怕声声照着他自己的午饭给我一模一样地来一份。”
项齐对乾和之眨眨眼,又悄悄地朝傅闻声的方向努努嘴,压低声音,“你知道的吧,他简直没有味觉,什么都吃得下去。”
乾和之闻言,脸上露了点笑,但很快敛了,好像是反应过来不该这样明目张胆地笑话男主人,又继续去打扫卫生了。
外卖送上门的时候,乾和之刚好打扫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项齐抱着一摞餐盒往餐厅走,经过乾和之身边的时候停了停,对他说,“小朋友也来一起吃吧,你忙一上午了都。”
乾和之下意识看了眼傅闻声,傅闻声刚好看过来,他手上仍抓着游戏手柄,思考了一下,才开口道,“没急事的话,留下吃吧。”
项齐把东西往餐桌上一放,“嘿嘿”笑起来,跑去推着乾和之往餐厅走,顺便对傅闻声一通挤眉弄眼,“是啊是啊,我买了可多,三个人吃刚好。”
项齐把傅闻声和乾和之安排在两个相对的座位上坐好,然后自己非常不客气地坐到了他们之间的主位,激情地开了一顿饭的麦。
乾和之安静地吃饭。
傅闻声把餐盒往怀里收了收,防止口水喷进来。
吃饱了,项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嚷嚷说自己吃饱了想睡觉,“一起吗,声声?”被拒绝之后露出一副非常惋惜的表情。
乾和之吃得不多,吃到后面速度慢得像在数米粒。直到傅闻声放下筷子,乾和之才跟着停下,然后自觉起身收拾餐桌。
项齐立刻起身帮忙,“我来,我来。”
乾和之伸手,想从项齐手上抢下餐盒,没成功。他又偷偷用了点力气,还是不行,于是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傅闻声。
傅闻声老神在在,袖手旁观,直到接到乾和之的目光求助,“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东西放桌上吧,让项齐收拾。”
项齐闻言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从跟着家主人混吃混合打游戏的尊贵客人摇身一变,沦落到饭后打扫餐桌的待遇。
傅闻声看了项齐一眼,项齐就放弃了挣扎,假意痛心地开口,“你们去玩吧,留我一个人辛苦劳作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二楼书房。
傅闻声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转身交给乾和之。
是个红包,封面是金色的立体浮雕“大吉大利”四个字,就像过年时随处可见的,长辈送给给小辈的压岁包。
乾和之不明所以,呆呆地伸手接过鼓鼓的红包,没有打开,只是前后翻看了下,“给我的吗,先生?这里面是什么?”
傅闻声,“给你的,是补偿。”
乾和之愣了一下,“为什么要给我补偿?”
傅闻声站在书桌前,他的背后是夏日正午刺目的阳光。他看着乾和之,乾和之觉得那目光和他们第一次见时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样的视线和阳光一起,笔直照进乾和之的眼睛。乾和之控制不住地眯起眼,眼底发酸,他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乾和之听到他说,“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乾和之整个人呆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傅闻声兀自说着,“补偿是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另外家政公司那边,如果追究起来,就算我违约,这点你不用担心。”
傅闻声想了想,又补充道,“做秋千的师傅那边,可能要麻烦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后续我会自己去联系。”
乾和之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傅闻声,没有在后者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于是眼睛和鼻子都变得红红的。
“为什么您不要我再来了呢?”乾和之原本空白的表情裂开了缝隙,流露出非常明显的委屈和失落。
乾和之这样问了,但与其说是在问傅闻声为什么不要他再来,更像是在问为什么不要他了。乾和之在沮丧以外,还显出了困惑,像一直玩得很好的小伙伴突然就不和他玩了似的。
“因为你未成年,不该工作。”傅闻声回答他。
“可我马上就成年了!下个月就成年了!”乾和之激动地反驳,声音很急,急出了点哭腔,眼睛一眨,两大颗眼泪就掉下来,在脸颊上留下亮晶晶的印子。
“但你现在还没有成年。”傅闻声很坚持。
乾和之接下来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再说出点什么,因为傅闻声的拒绝太坚定也冷静,乾和之虽然不理解,但也看出了再多挣扎也找不到傅闻声防守的漏洞。
因为本来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乾和之脸上升腾起些微茫然,沾了眼泪的眼睫毛变成一小簇一小簇的,非常明显。
过了好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眉毛皱成一个不明显的八字,小声地、可怜兮兮地问,“那我成年了再来您这里,好吗?”
傅闻声听见了,但他没有说好或者不好,只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就这样,祝好。”然后他绕开乾和之,往书房外走。
乾和之瘪了嘴,嘴角委屈地落下,眼泪也成串地掉下来。他泪眼婆娑地扭头用目光追着傅闻声,看到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消失不见,乾和之才抬手去擦眼睛,把脸埋在手肘里小声地哭。
傅闻声一打开书房的门,就对上躲在门边偷听的项齐。后者伸长脖子往书房里看了眼,然后把傅闻声拉远。
“你要辞退他吗?”
傅闻声点头,坦诚道,“他没有成年,不该工作。”
项齐当年和傅闻声同校时,常常需要帮对方解决追求者的问题。后来傅闻声跳了几次级,两人逐渐错开,项齐才摆脱了这种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