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倒下
那年,我身缠太多事情,捋不清,斩不断.
当处理完副业这件事,我告诉了若宁,他并不意外,说他早就觉得这两个人很有问题。是的,当初若宁确实提醒过我,可我盲目的自信,没有听他的意见。我和他说了处理结果,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吧,咱们不行再重新开始。当初咱们不也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吗?再说你有技术,怕什么呢?如果你缺资金,我有!”听了他的话,心里一股暖意又升腾起来,之前对他的那些怨念又烟消云散了。最后,还是不争气的问了句:“你妈那边怎么样了?”
他明显顿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没事,挺好的!”
“哦,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呢?”我问。
“过段日子吧.”
“好!”
他的语气又变回冷冷的,全然不似从前。我们恐于谈正经事儿外的任何感情问题,甚至语气、用词都在小心翼翼,昵称也从我们双方的沟通中消失了.
我从来都知道若宁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家里就宠着,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但父母给他的爱是足够多的。他妈妈因为这个事情和他闹,他也没有办法,当时的我们也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面对那样的局面,更别说有效的说服长辈。至今都不知道那段日子的他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和我一样的痛苦,有没有时时刻刻的在想着我、念着我,是不是看到我们走过的路、去过的店,会难过,甚至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我们共同的未来?我不得而知。
那段日子,陈晓东的“我愿意”成为我歌单中无限循环的一首单曲,尤其是开头的清唱,像我在和他诉说。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的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版真心拿爱与权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为你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我们有共同的住处,我们有相爱的心,我们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愿望。可是,在现实面前,我们没有在一起的理由,我无力抗拒。那种无力,让我整个人崩溃,尤其是在夜里,每每午夜梦回,梦到他睁开眼后,都让我无法呼吸。
煎熬又漫长的日子里,我都在等待,也只能等待,等待那一个最后的结局,那是对我的最终审判。
度日如年的一个月后,终于和若宁约好了一起回家。那天,阳光下的若宁特别开心,我仿佛看到了最初的那个他,像是回到了我们的大学时代。他依然是一身学生打扮,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改变,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总能让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怎么说呢,脱去了学生的稚气,他像极了当年【山楂树之恋】的男主角。我经常跟他说:“你是越来越像那个演山楂树之恋的男主角了!”他却说:“那个故事的结局太不好了,我还是别像他了,不吉利!”
难得的相见,我们都不愿意提及任何不开心的事儿,我也刻意没有再去问他妈妈那边的状况。可他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这条铁律是雷打不动的,他知道,我也明白。
那天,我俩去配了眼镜。“你看我戴这个咋样?”我试戴着一副圆形全框黑色的眼镜。
“哈哈哈,”他看我一眼就笑得不行,“你戴这个跟大雄似的,哈哈哈,太逗了!”
看着他笑,我突然倍觉珍贵,这样的笑容是不是以后很难再看到了?这样的笑容是不是会离我越来越远?这么多年的开心相伴,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从未觉得一个笑容会像那天一样的珍贵,甚至都想把它刻进我的血液里。
若宁,你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也承受了很多,可你最终还是会和我一辈子的,对吗?我在心里呢喃,可是我不敢说出口。我们谁都不去触及那个问题,他逃避,我害怕。
那天,我换着各式各样的眼镜戴给他看,真的给他逗惨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店员看着我俩也觉得有意思,跟着我们一起笑。配完眼镜,他说就近吃点东西吧,我说好。我们选了一家熏肉大饼,开心的用完午餐后,一起回家。进门,我就要亲他,他也迎合着我。他的嘴唇还是那么软,那么热,身上的味道是我最熟悉不过的。雪白的脖颈令我痴狂,我把唇埋在他的颈肩用力的吸着,那是他特有的味道,略带一点汗味的少年味道。它像催情剂一样的刺激着我的神经,太久的想念,太久的分离,太久的等待,让我们都有些失控.
突然,我觉得肚子特别难受,开始还可以忍,但貌似越来越严重。我慢慢的放开他,扶着他的双肩,弯下了腰。他也看出我的表情有些不对,问我:“你怎么了?脸色看着怎么这么差?”我捂着肚子开始冒汗,他把我扶到了床上,我却直接栽了下去。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赶紧把我反过来靠着床头,帮我把被子搭在肚子上,套上上衣急急忙忙地去烧开水。我就靠在床头,看着他在那忙活,真想帮帮他,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一脸慌张的为我找药,脸上却挤出了一丝笑容,真好啊!
可能是我的脸色太吓人,他再走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惊恐的表情,两条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眼睛里透露出无措,让我好心疼。我把他拉过来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有气无力的和他说:“宝儿,你别着急啊,我没事应该。可能中午那个餐厅不干净,你给我拿个消炎药,吃了应该就好了!”
“你脸色都变了,你等着,我给你拿药去!”他焦急的说。
我闭上眼睛,忍着腹部的剧痛,等着他拿药过来。结果半天都没见他进来,外面传来他不停翻抽屉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他应该不知道家里药放在哪里,于是用力的喊:“若宁,药在书柜下面左边第三个抽屉里!”他哦了一声,很快拿着一大堆盒子跑了进来,不知道应该给我吃哪种,让我自己挑。我拿出一盒头孢,掰了一片儿正准备吃,他发现还没有水,又赶紧跑出去倒水。水是刚烧开的,他就拿着杯子坐在床边,焦急的吹着那杯热水。折腾半天,我终于能安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焦急吹水的样子,加之腹部的疼痛,我的眼泪决堤而出。他看我哭了,第一反应是以为我太疼了,赶紧把手放在我的腹部轻轻的揉着,然后把水递过来:“你赶紧把药吃了,看看怎么样?”
我接过水,还是不停的抽泣,艰难地把药送进了嘴里。吃完药,他就要起来去给我加水,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放。他一愣,我就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完全不加掩饰地放声大哭。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委屈、压抑、思念,以及对未来的未知、对若宁的不确定,都借着身体的难受一起爆发了。这一刻,我好像变回了那个完全不知道如何掩饰的自己,褪去所有的伪装,暴露了脆弱的孤独的无依的那个自己。记忆中,这是自父亲去世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懦弱的一面。我卸掉了所有的铠甲,像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一样,抱着他哭了个痛痛快快。他的身体一直僵着,可能把他吓坏了吧,而他本就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因为我从来不需要他的安慰,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保护弱小的他安慰受伤的他。
良久,我止住哭声,肚子还是疼得不行。他把我放靠在床头,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我,我笑笑说:“宝儿,好像好点了!”他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有点发烧了!”
我抬手握住他的手:“吃了药,得等会儿才能好转,别担心了!”
“特别疼吗?”他担忧地问。
“嗯,你没事吧?咱俩中午吃的一样的。”我突然想起来问。
“我没事,我没你吃得多。”说完,他又冲我笑笑。
我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没事就好,那食材肯定不新鲜。”
他就这么陪着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我忍着痛和他说着话,内心在刻意回避着一个现实,我怕,真的怕,他要回家了。我多想听到他说今晚想办法陪我,不回家了。可最终,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明宇,快4点了,我得回家了!”我心头一凉,脸上却笑容可掬的说:“对对对,你赶紧回吧,别让二老担心。”
“嗯,你要没什么大事儿,我就走了。晚上你不行就回老妈那吧,她能照顾你!”他交待着。
“放心吧,吃了药,我好多了。你赶紧回吧,我没事了。”我尽量保持着好转的状态,其实腹部的绞痛更甚了。
“那我今天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走,行吗?”最后,我还不忘他的安危。
“嗯,我自己走,你老实歇着吧!”他边说边收拾起背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在咆哮:若宁,别走,陪我,别走。我真的很难受,我需要你的陪伴啊!又要剩我一个人了,你忍心吗?我可是你当初费尽心机追到的啊,为什么你先来招惹我,却要这么把我扔下!我这么疼,你tm知道吗?我从没在你面前示弱过,从没如此需要人陪伴过,从没央求你留下过,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你还是那个让我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吗?
我的骄傲,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表露出这些情绪,那样太娘们了!忍着心里的疼,保持着微笑,给自己保留那点可怜的脸面和尊严。天知道,当门被撞上的一刹那,我的心也被狠狠地撞了,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