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是那种会随时保持形象的人,平时去家楼下超市买袋盐都要穿戴很整齐。上班、见朋友、见长辈那就更不用说了,你要什么时候看到她邋里邋遢的样子,那我估计可能是万圣节的恶搞。因为如果早餐时间过了就没的吃了,而且她还想回来再睡会,我让她洗个脸就行了,结果人家又洗澡又吹头发整得香喷喷的跟要约会去似的,她说披着一身汗根本吃不进去东西,我说至于么,你做了一宿汗蒸啊,她说差不多,是吧,媳妇?还冲我挑挑眉,我又想起脖子上的罪恶红,白了她一眼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其实在很多细节上,我经常觉得自己比凝活得糙很多。当然,为了不被她嫌弃,我会选择性地去改。
我们到楼下,展言她俩都快吃完了。她们一会准备回陌陌家,问我俩有什么安排,凝说太困了,再睡会。陌陌问我们几点睡的,我刚想说回去就睡了,凝在那边幽幽来了句,三点多吧,我气得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凝,这时候她倒实诚起来了。
“不是吧,这么能折腾。”陌陌说,然后我就看陌陌的眼睛扫到我这边,我假装自然地低头吃东西,可是喝粥喝得我汗直往外涌啊,我又不想脱掉有领子的外套,就那么一直挺着。
“媳妇,你不热么?”凝转头问我。
“啊,不热。”
“不热什么,看你都出汗了,快把衣服脱了吧。”凝在旁边说,她伸手要帮我脱外套。我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她,要不我用遭这种罪!
“我自己来,烦你。”我说。
凝露出一个很无辜的笑容,我拿眼睛斜她,装什么装,看我这么不自在,她心里早都乐开花了吧。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跟这么讨厌的人在一起啊?我真的好想捏死她。
“哈哈哈,你俩真是没谁了。”陌陌说,我敢打赌,她肯定看到那几抹罪恶红了。好在她善心大发,没再说什么让我尴尬的话。
吃完饭,陌陌和展言就走了。我跟凝都太困了,又上楼睡了一觉。我醒的早,就在旁边安静地看凝,她陷在洁白的枕头里,裹着同样洁白的被子,很均匀地呼吸,表情非常放松和安详,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哪里我都觉得好看,还有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就算闭上眼睛,我也能靠鼻子从人群里分辨出哪个是她。
过去,在工作上我是个不自觉会让自己忙起来的人,不能忍受自己的任何失误和差池,业余时间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偶尔和朋友聚聚,我从不打游戏、不经常逛街、不上网闲聊更不会没事晒个美食秀个自拍,因为那些事在我眼里都毫无意义。我活在一个巨大的悖论之中,因为即使这么努力去减少自己无意义的消耗,我还是感到无比空虚,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我身边有了凝,我不再去钻这样的牛角尖,因为我发现活着和爱这本身就是意义。有了她,我的生活就是有意义的。我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她醒来,这么浪费着时间,竟一点不觉得无聊,反而感到非常地美好和满足。就像李元胜的一首诗里说的那样: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0�2?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0�2?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0�2?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0�2?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0�2?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0�2?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0�2?全部被吹到窗外�0�2?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0�2?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0�2?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0�2?满目的花草,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0�2?一样无意义,像被虚度的电影�0�2?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0�2?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0�2?我想和你互相浪费�0�2?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0�2?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0�2?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0�2?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0�2?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0�2
是的,我想跟凝虚度时光,想跟她做一切愚蠢而疯狂的事,想不顾一切地爱她,我越来越觉得,遇到她,我这辈子就算完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任何人。
中午,我跟凝先回的家,我们把行李搬进屋,休息了一会凝就准备去单位了。要走的时候,凝说,“媳妇,真想你只有这么大。”她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只留一条缝。
“为什么啊?”
“这样我就能随身带着你啦。”凝看着我,眼里有微微的不舍,她时而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举动让我觉得她特别可爱。
“凝凝别走,我想你了怎么办?”我坐在沙发上,抱住凝的腿,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在家。
凝蹲下身来握住我的手,说:“你这样我真没法上班了。”
“我恨工作,恨人民币。”我无奈地控诉悲鸣,“可是我们年轻,我们相爱,我们去抢银行吧。”
“行啊,咱现在就把袜子抠俩窟窿套头上抢去,回头进局子里有地儿住有饭吃的,就真不用工作了,天天腻一起多好,搞不好还能评上个最美女囚犯,上个新闻什么的。”
“哈哈哈,你真能瞎编。”
“要不能当编辑么。”
凝笑着看了我几秒,说:“媳妇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春风吹进我心里了。”
“是么。”她这么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还有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以前我都以为自己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她在我嘴上亲了一下说:“乖,我得走了,等晚上回来我再宠幸你。”
“快去吧,晚上别忘了吃饭,我可查岗。”
“遵命,媳妇。”
我真是无法抵抗凝对我温柔又认真的样子,她走了半天,我还满脑子在想她蹲下来跟我说话的样子,然后就忍不住地开心,连干活都变得有劲儿了,我把这几天的脏衣服都洗了,地也擦了,花也浇了,马桶也给刷了。人的感觉也是怪了,在外面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刚出去就回来了,可回家之后怎么又感觉像走了很久了似的呢。
晚上凝回来,我跟她说了我的两个决定,一个是我想考驾照,另一个是我不想荒废之前带那两个学生的经验,接着做一些兼职,但不是在evan那。凝给我推荐了一个本地比较大的驾校,说有自己的考场,会比较好过一点。她还找朋友给我联系了一个教练,听说教得很好,比较有耐心。真正练上车了,我才知道有些教练凶残到什么程度。至于做兼职,凝觉得我没必要把自己弄那么忙,不过我还是很坚持,因为我希望多攒些钱买房子,能把母亲接过来,我不想她一个人待在乡下,即使有舅舅老姨,她过的终究是一个人的日子,我也没法照顾她。可是我又不免担忧,母亲如果真的来了,她能接受我和凝的关系吗?母亲一向善良,对父亲尚且如此以德报怨,对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会比别的父母更加宽容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