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新绿草牙坼，雨洒轻黄柳条湿。经过一个冬天的萧索肃杀，�0�2这座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终于迎来了生机盎然的春天。很难说清从哪一天开始枝头笼上了嫩绿，也很难说清满城的桃花到底是何时悄然绽放转眼又铺满了小径的，但春天，就这样袅袅诺诺地来了。空气里少了雾霾的辛呛，取而代之的是花草的清新和人们蛰伏一冬后逐渐复苏的躁动。脱掉了厚重的棉衣棉鞋，身心仿佛都跟着轻快起来。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都是搞事情的大人物的胸襟，我就是个陷在小情小爱里情绪就能天上地下、阴雨天出个太阳心里就开始跳舞的大俗人。每天的工作忙忙碌碌，还要抽时间备课上课，四月份临近考试，学生的状态也越来越紧张，增加了课频，有时我周末弄得比平时还忙。凝那边，她组织策划的一个财经方面的活动，花费了她很多精力，导致我跟凝的出境游计划一直也没能成行，但我们心里的幸福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反正来日方长嘛。凝说，不管平时多忙甚至即使有些不顺心的事，回家看到我，只要一个拥抱或者一句话，她都能很快就平静下来，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不是愿意把自己的压力或者负面情绪发泄给对方的人。

五一期间，张帆远航和赵吉平都要参加考试，四月底我们便结了课。两个孩子一定跟我吃顿散伙饭，我说等考完试的吧，张帆远航说那怎么行，万一没考好哪有脸再见你，我说你要是考不好就别说我教过你。张帆远航说，老谭，也叫上你男朋友吧，还从来没见过，就看你一脸娇羞回信息来着。我白他一眼说我没男朋友，女朋友倒是一打，张帆远航说原来你隐藏这么深，那我更得见见了，我说你活腻歪了是不，他说那我可带我女朋友了。靠，这小子也真速度，都要出国了，什么时候还划拉个女朋友！我说赵吉平那你呢，他害羞地笑了笑，然后很平静地说，我不急，将来出去找个金发碧眼的多有意思，我想我可能猝不及防地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吃饭那天，evan也去了。这几个月我们除了学生之外没有任何交流，有时碰到她，发现她似乎没以前那么多笑容了，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但从学员量判断，她的生意应该比之前好了很多。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她越来越好，不是因为我们曾经在一起过，而是我觉得努力的人应该有回报。

我们去了一个少数民族烤肉的店，三个孩子烤羊肉吃的那叫一个香，那种膻膻的味道我真是无福消受，只吃了点烤面包片、烤茄子、烤鳕鱼之类清淡的，又喝了点啤酒，快吃完的时候，我借口去厕所，先把帐给结了。

吃完饭，先送学生上了车。在门口等凝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对evan说点什么，因为我们从此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当老师。”我笑着说。

“我应该谢谢你帮我才对。”evan也笑了。

“你先走吧，我还得等人。”我说。

“是—钟凝吗？”evan问。

“嗯。”我点头，我想她可能已经听说我跟凝在一起的事了。

evan冷笑一声，她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望着前面的黑暗处说：“你到底是跟钟凝在一起了。”沉默了几秒她继续说：“其实你一开始就喜欢她，对吧？”

我没想到evan会这么想，难道她已经在质疑我们的过去了么，可事到如今她的想法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甚至没兴趣知道她和ruby之间是否又发生了什么。“随你怎么想吧。”我看到她眼里的光从凄然变成冷漠。转过脸，有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夜色里一步步朝我走过来，凝的脸平静到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走吧，媳妇。”凝动了动嘴角，她的眼睛微微从evan脸上扫过，但似乎并没有真正在看evan，她们谁也没有开口。我走过去挽住凝的胳膊，跟她一起上了车。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开车，她不高兴了吗？可是我跟她说晚上安排的时候，她并没有表示任何反对，要不我也不会让她过来接我。我想起之前跟凝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也是因为evan，我突然心里有点乱，不行，我必须要知道凝此刻真实的想法，她要再胡思乱想怎么办？

“凝凝，你生气了吗？”我问。

“没有。”凝轻声说。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否认？”

“你想听实话是吧？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对着她笑，我永远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你靠边停一下车。”我说，哎，这个醋坛子又翻了。

凝什么也没问，过了交通岗，她一脚刹车在路边停下。

“凝凝，其实你介意我跟她有任何形式的接触是吧？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却要自己憋在心里呢，今天是学生叫她来的，我不是必须要跟她吃饭或者怎么样，只要你说不愿意我就不会来，我在乎的只有你你知道吗？”

“我不想管你太多，你说的我都知道，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却是另一回事。”凝说得很轻，不过我能明白她内心的纠结。或许我做的的确没有她好吧，为了我，她真的拒绝了太多的邀约。看到她不开心，我是打心眼里心疼她。

“但我的理智、情感还有身体都诚实地告诉我，它们都属于你一个人可怎么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几乎贴在凝的脸上，鼻尖在她脸上蹭蹭，然后我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我感觉到她微微僵了一下，她转过脸来看我，微蹙着眉头，好看的眼睛有点迷蒙，我们像两颗承受不住引力的滚烫的星球，越靠越近，直到她的呼吸热热地传入我的鼻腔，她薄薄的嘴唇覆上我的唇。

五一假期，小艾结婚了，我带凝去参加的婚礼。她开始说不去，后来不知道哪根筋搭对，又答应跟我去了。

配着柔和的音乐声，大屏幕上一桢一桢播放着小艾和她老公从相识到相恋的一幕幕，我也很感动。看到小艾穿着洁白的婚纱，一脸幸福的模样，为她由衷地开心。我们都是外地来的孩子，都想要在这座城市里扎根，有个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如今，她做到了，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仪式举办完毕，小艾和她老公挨桌敬酒，小艾换了大红的中式旗袍，显得身材凹凸有致。我发现都是小艾老公在喝酒，小艾连饮料都没喝，只喝了点白水，间或给长辈点点烟。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到我这桌时，我对小艾说。

“我怀孕了。”小艾附到我耳边轻声说。

“啊，原来是奉子成婚，真有你的。”我转头对小艾老公说：“你可照顾好我们小艾哦，否则我们娘家人可饶不了你。”

“那是当然，她现在在我家地位最高了，真是说一不二。”小艾老公说。

“贵在坚持哈。”我乐呵呵地叮嘱道。

“一定一定。”小艾老公态度很谦卑，感觉是个老实人。可我还是稍微有些不放心小艾，她是不是有点太傻了，认识不到一年就结婚有孩子了，这么短的甜蜜期会不会很快就被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这种生活的琐碎给磨没了呢。人家结婚都是出去度蜜月，她这得老实在家保胎忍受各种妊娠反应等着当妈。女人啊，真是又累又麻烦，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婚礼结束，我和凝牵着手在附近的公园溜达。墨绿的湖水碧波荡漾，满园白色的、紫色的丁香花都开好了，清香扑鼻。周围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散步聊天，老奶奶领着小孙子在地上抠泥巴，还有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坐在长椅上吹笛子，真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呀。

“今天天儿真好。”我不由得感叹。

“是啊，还是天儿暖和了好。”凝说，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她的眸子格外清澈。她的头发比我们刚认识那会长了不少，刘海都要斜着梳到一边才不会遮住眼睛，可我就是喜欢她这样阴柔一点的样子。

“凝凝，你刚才想什么呢？”我看凝一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她。

“没什么，就是参加婚礼有点儿感触而已。”

“什么呀，说来听听。”

“其实之前我很少去参加同事朋友的婚礼，觉得婚礼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自己又不会结，掺和进去挺没劲的，但今天跟你一起去，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小诗，你知道么，我有时候特别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的，这样我就能娶你了，你穿上婚纱一定比别人都好看，到时候我们生一堆可爱的宝宝多好，可惜这辈子都不能实现了。”凝的眼神有些暗淡下去，我不明白她一个不落窠臼的人，怎么突然会被这些无力改变的事影响。后来我逐渐想明白了，凝这些因为现实而衍生的无力感，无非是因为太爱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嘛，我根本不在乎结不结婚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谁家老公能这么招人稀罕呀，是不？”我边说边用手指勾了下凝的下巴，“凝凝，别说你是女的我会跟你在一起，就算下辈子我变成小猫，你是小狗，我也一样围着你转。”

凝被我逗乐了，她用指头戳戳我的额头说：“你呀，就是我的开心果。”

“你还是我女神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