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evan，书我真是没看多少呢，而且除了上学时候当过一阵儿家教我也没有正儿八经做老师的经验，赚钱事儿小，砸你牌子就不好了。”

“听我说，诗，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孩子看老师的眼光和大人经常不一样，尤其他这种家庭条件好的，都比较任性。他以前的老师经验丰富、非常专业，但孩子上两节课就说什么也不学了，嫌人家老师年龄大讲课没意思，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你很符合孩子的要求，你也知道我这边刚开业不久，学生不算太多，所以还是很珍惜每一个生源的，不管有多大希望，最起码也要争取一下是吧。“evan停了一下说：”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

evan说的很谦卑和真诚，她那样略带乞求的口气让我的心蓦地抖了一下，万事开头难，我隐隐觉得她的生意似乎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也不知道她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好吧，我尽力，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没事，你答应就好。”

学生的事，evan没有给我什么压力，不过我还是决定找她了解一下详细情况。我本性上不是多争强好胜之人，但对自己做事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我没办法去做没有任何把握的事，那还不如不做。

再次走进evan单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屋里一盆盆的绿萝还那么翠绿鲜活，但两个月前跟她在这里憧憬未来的那个自己却仿佛一点点在我的身体里死掉了，物是人非想必就是如此无奈吧。没想到evan录取了我给她推荐的女孩小曲做前台，看到我进门，小曲开心地跟我打招呼，还说一直没有好好感谢我，改天要请我还有evan一起吃饭，我赶紧说不用。我们说话的时候，evan从办公室走出来，黑色开衫、白衬衣、牛仔裤，干干净净的样子，像以前一样，她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

“好久不见。”evan说，她说的很自然，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只是那眼神时不时在我脸上滑过又移开。

“是哈。”我说。

“进屋说吧。”

“嗯，好的。”

evan详细介绍了一下孩子的情况，还安排我听了一节其他科目老师的课，我不禁感叹资深老师讲课果然不一样。我跟evan把试讲的内容和细节比较正式地过了一遍，evan觉得整体没有问题，不过她提了两个建议，一是这个学生托福分数比较高，说明外语功底不错，我口语一般，所以应该扬长避短，少讲英文，多从化学原理方面去讲解；另一个是我要足够自信，她说很多老师都是一边备课一边教学的，让我不用担心。她讲的每一点都是我所顾虑的，所以说完我确实也放心不少。至于课时费，evan说跟其他老师一样，按百分之四十五提。我算了一下，即使每周两个小时的课，房租、水电费、网费钱也都出来了。

“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一起吃点？”要走的时候evan问我。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哦，对了，别忘了把课时计划和重难点给我发过来。”我说。

“好的，你路上小心。“evan送我到门口，我笑着跟她挥手告别，转过身，那笑容便没了踪影。或许，我们都在用笑容掩饰尴尬吧。

周六中午，一个像维尼熊一样胖胖的大男生以折尺一样的行走方式折进我的教室，然后一屁股跌进凳子里，他进来的时间比约定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小时，我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老师好。”他一只胳膊横在桌子上，头枕在胳膊上面，歪着脑袋对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张帆远航。”

“挺特别的名字，这么一长串考试时候觉得特麻烦吧？”我说。

“谁不说呢。”张帆远航摘下书包，扔到旁边的位子上，他交抱着双臂抬头看我。他这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那我也不必太客气。

”你高中化学学的怎样？”我问。

“七八十分，你觉得呢？”

“也不怎么样嘛。”我忍不住打击他，这样的孩子你越捧他，他越不把你放在眼里。

果然，他开始辩解：“老师，我是高中生，不是初中好不好，上届高考我们全市平均分不才四十多。”

“所以你很满足？”我反问。

“我可没说。”张帆远航偏过头去。

“那咱们言归正传，今天来说说化学键这一节，化学键用英语来说呢就是chemicalbond，一共分为三种，分别是离子键、共价键和金属键......”我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关键的词汇都用英语标注。

“我记得好像有个特殊的，氧化铝也是共价化合物吧？”张帆远航说。

“是有个特殊的，但不是氧化铝，是氯化铝。”我转身画出氯化铝的结构式，“因为铝原子和氯原子电负性差较小，形成的是极性共价键。”

“哦。”张帆远航点点头，“老师你多大啊？”

我一听这话感觉不妙，这孩子不会是怀疑我年纪小资历浅的意思吧，“老了，奔三的人了。”我说。

“真的假的，我们班主任三十可比你老多了。”

“那指定是你们不省心，把老师气出来一脸沧桑”

“开玩笑呢你，她一天像个母老虎似的谁敢气她啊。外面什么声音？”张帆远航伸长了脖子，我也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嗡嗡声。

“微波炉吧，你迟到一个小时，其他老师都准备吃午饭了。”

“我不是起来晚了么，诶，老师，我记得微波炉不能热金属容器的东西，为什么啊？”

靠，这小子还考上我了，这种程度我要是搞不定那还怎么混了，“这是物理学范畴的问题，不过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首先，你得明白微波炉的工作原理，它是通过微波也就是一种电磁波使食物内的水分子震动，分子间碰撞摩擦而加热食物。其次，金属制品是导体，对电磁波有屏蔽作用，食物就无法被加热，而且金属反射电磁波时容易产生电流出现火花，会损坏微波炉。所以你千万不能把金属容器放微波炉里加热，除非你就是想作死。”

“不明觉厉啊。”张帆远航这时坐直了身子，他想了想说：“老师，我那天看书上讲bohrmodel时也提到电磁学还有能级跃迁的问题，我没太看懂，都是怎么回事？”

又考我，不知道是这孩子学习状态来了还是人小鬼大想探老师底儿，抬手看看时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于是我说：“这个问题提的很好，bohr跟你一样是个爱思考的青年，但要是讲透这个问题咱们不是这一会儿能说的清楚的。”

“那就继续上课吧，今天就算第一次课好了。”

“你不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我选老师向来只选美的，不选对的。”

“你什么意思？”

“只选美的，也选对的。”

“这还差不多，个死孩子。”

……

就这样，一节课很快过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张帆远航这孩子虽然顽皮，却很爱思考。有时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问的我也是一愣，一大片脑细胞阵亡，有时又跑偏到爪哇岛我得使劲往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