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抱着凝痛哭流涕的秋夜,凝一夜无眠。她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自己怀里的人不但不喜欢她,不知道抱着的是她,甚至还因为别人伤心欲绝。她说也许世间所有的事都是公平的,她伤过多少人,就要有多少的心痛来偿还。当我拿着手机对evan的头像发呆时,凝正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她说她甚至想过冲出来扒光我的衣服,狠狠地要我,但她知道,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一切就都完了。我说你这个禽兽,咱俩差点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安排好了部内的事,下午我去总部找董事长签署一份文件。本来这事儿另一个女同事去就行,但她最近怀孕保胎,之前已经流产过一次,我寻思自己还是勤快点跑个腿吧,签字事小,孩子掉了我可担不起责任。
电梯门缓缓打开,凝的脸电影特写镜头一样逐渐出现在我眼前,她脖子上挂着我们单位的通行证,身边是董事长秘书。
“凝?”真是人生处处不惊讶。
凝头一次看到我身穿工装的样子,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她用礼貌却不失距离感的语气跟我打招呼:“hi.这么巧。”
“你怎么在这?”这是我两天内在不同地点第二次跟凝说同一句话了。
“你们单位厂庆,在我们报纸做的宣传,我是过来采访的。”凝说。
“咦,你们怎么认识啊?”秘书小陈一脸惊讶。
“我和谭诗是朋友。”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人再探究。
“董事长在吧?”我问小陈。
“他在楼上,你等会儿我,我把钟主编送走回头你跟我一起上楼。”小陈说,董事长签字都要先跟小陈解释清楚做初步审核才能去见董事长。
“你们忙吧,我自己走就行了。”说着,凝把通行证摘下来递给小陈。
“那好,我就不送了,版面的宣传还请钟主编多美言。”
凝嘴角轻提:“采访我回去整理好明天给你发过来。”
“好的,谢谢您了。”小陈说。
电梯里,小陈立即开始八卦模式:“你跟钟主编怎么认识的啊?”
“她是我朋友的朋友。”
“哦哦,做传媒的就是不一样啊,气质真好,你看人家那衣服那发型,再看看咱们这身工作服...”小陈摇摇头。
“革命分工不同嘛,我觉得这衣服挺好的,防酸防碱防静电,还省钱买衣服了。”我说。
“哈哈,说的也是。”小陈笑。
签完字,我回厂区。因为总部大楼离后门比较近,而后门又离回去的公交站比较近,我就直接从后门出去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到站公交车就过来了,我上车坐下,掏出手机看到一个凝的未接来电和一条消息。
“我在门口雕塑那等你,完事来找我。”
我心想坏了坏了,刚才静音没听见,凝不会还在总部正门门口呢吧。我赶紧给凝回过去,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你在哪?”我和凝同时脱口而出。
“公交车上。”我说。
“公交车?你要去哪?我怎么没看见你出来?”凝疑惑。
“我从后门走的,回厂区。”我说。
“我在正门傻不拉几的雕塑旁边等了你半个小时,你告诉我你从后门走了?”凝毛了。
这时,公交车刚好到站,我走到车门,也不管到哪站了立马跳下车,“我以为你回去上班了,哪知道你还没走啊。”
“谭诗,我以前觉得你挺机灵的,最近才发现你是真傻,你的手机就是个摆设吗?”
“我静音了。”
凝叹了口气说:“懒得跟你废话,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环顾四周想寻找个明显的建筑物,竟然没有,七七八八全都是彩钢板房和破败的楼房。我是典型的路痴,在一个陌生地方永远说不明白东南西北,只懂得看楼房和左右手。
“你出来之后在第一个路口左拐,然后再右拐,实在不知道怎么拐就跟着***路公交车,我就坐了一站。”
“知道了,等我。”这么说凝也能听明白?要是我估计早被气得翻白眼了。
没过几分钟,凝就开车过来了,她来者不善的眼神中竟藏着一丝笑意。
“一天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们单位怎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凝说。
“这种有污染的企业都在郊区,我们单位已经算位置好的了,起码还有公交直达。”我说。
“你不在这个厂区办公么?”凝问。
“嗯,我们公司有三个厂区,这边是总部制剂一区,我在二区,是最靠近市区的厂区,还有开发区的api在建区,那边特远,都快出市了,只能坐通勤车去。我每次去都得先在外面缓会,晕车晕的都快把肺子吐出来了。”
“看来你们这一行还挺辛苦的。”
“那当然了,所以你把我们单位往死里给我好好写吧。”
“顺杆爬吧你,公司资料主要是你们提供,我编辑的是你们董事长的采访,顺序可以调整,语言也能润色,但中心意思不能变。”
“还挺有原则的嘛,我就是随便一说,那么认真干嘛。”我拉拉凝的耳朵。
“你干嘛?”凝突然很大反应地转过头,她攥住我的手往下拉,拉到下面她也没松开,握着放在换挡器上,姐姐,这样好吗?!这回换我不自在了,我斜眼看看凝又看看她柔软凉滑的手,我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凝明明听到了,因为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可手上依旧一动不动。拉了一下耳朵,就要囚禁我的手,你这人报复心也太强了吧,我心想。
既如此,那我只能智取了,“这只小狗真有意思。”我用另一只手指着前面摆放的一只脑袋晃来晃去的小狗说,被凝握着的手顺势抽出来。我拿起小狗,弹弹头,它竟然汪汪两声,“诶,你本事不小啊,还会叫呢,再给姐姐汪两声。”说完,我又弹它两下,“汪汪——”
凝在一边笑,“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什么孩子,人家精着呢。”
“你最精,都成鸡精了行了吧。”凝还是笑。
“我就当成夸赞啦。”
“傻样吧。”
“切。”我撇撇嘴。
“你十一有什么安排没,没有的话一起去爬山?”过了一会凝问我。
“爬山?哈哈哈哈,知道我怎么长大的么。爬山长大的。打记事起我就在我家前山的林子里上蹿下跳的,跟猴子没什么区别。后来地理老师说我们家那的山其实都不是山,是丘陵,五百米以下的都是丘陵你知道么,我一直以为丘陵就是小土包呢,整了半天原来见山不是山四面环丘陵啊。”
凝在旁边哈哈笑起来,“你是不去了呗?要是干点别的呢?”
“不是干什么的事,我得回老家看看我妈,她老人家想死我了,成天嚷嚷着要我回去呢,再不回去她就得杀过来了。”
“哦,你一年回几次家?”
“回不了几次,都是些长假才能回去。”
“那你好好陪伯母吧。”凝说,她又恢复了一贯冷静的语气。
“对了,凝——”我突然想起小艾要转租房间的事,“你周围有没有靠谱点的想租房子的朋友,我室友小艾这个没良心的搬去跟男朋友住了,可我们房租已经交到明年五月份了,她那间想转租出去。我没什么要求,性格正常,没什么不良嗜好,别成天往回带陌生人过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