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候,接到魏琦的电话,约我出去喝几杯。她会找我,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她会问关于evan的事,结果她只字不提,只是漫无边际地跟我聊天,喝酒。
“你到底多高?”我一直好奇魏琦的真正身高。
“183。”魏琦满不在乎地说。
我的反应请自行想象qq里流鼻涕瞪圆眼睛的惊呆表情,这数字即使对东北女生来说也是极为恐怖的身高。
“吃史丹利长大的吧你,作为一个女的,你好意思这么高么。”我说。
“我妈176,我爸190,我就算基因突变从小举杠铃也矬不到哪去。”
“你从小就高还是后长起来的?”
“从小就高,男孩看我都害怕,我一直是小区里的孩子头儿。小时候我学习特不好,考倒第二都觉得自己老厉害了,我妈除了打我就是给老师送礼,所以全班我个儿最高成绩最差还能坐前两排。我同桌是个挺埋汰的男生,我最烦他碰我东西,有一回偷摸用我笔,我一脚给他从座位踹地下去了,他吓得嗷嗷哭,跑去告诉老师。你猜老师怎么说?老师说:`你长得那么小,还敢聊闲,下次别用人家东西了知道不!`”
“哈哈哈,你这什么老师啊,简直荼毒下一代的幼小心灵。”我笑得前仰后合。“那你同桌后来没报你那一踹之仇啊?”
“呵。”魏琦冷哼一声,“他有那能耐么,那小子后来成我小跟班了,现在干果蔬批发呢,我进货都去他家,见面一口一个琦姐的。”
“你俩还真是不离不弃相爱相杀啊,诶我说琦姐,你能不能少抽点烟,这一晚上都被你熏成腊肠了,如意不是烦你抽烟么?”魏琦抽烟抽得太频,简直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以为她真的在乎我抽烟?”魏琦微偏了头,笑着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如果我变个乖巧的样子来,她压根不会多瞧我一眼。”
“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分分合合两年多。”
“不短了,老折腾什么,好好过日子吧。”我举起杯子。
魏琦微笑着摇摇头跟我碰杯。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一边倒酒一边说:“evan前几天去我那了,喝个烂醉,我给送回去的。”
烂醉?evan一向是自律的人,私下里宁可读励志书看美剧也绝不会抽烟喝酒的,怎么会突然独自买醉?难道这段时间她过得不好?
“她怎么了?”我轻声问。
“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很低落,这话也许轮不到我说,但我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
“都分开了,还什么喜不喜欢的,再说也不一定因为我,她要顾及的人和事很多。”
“她这个人其实很专情,也许你们之间有误会。”
“怎么着,饶了半天你今天其实是来当说客的?”
“没有没有,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基于对你们的了解说的,不承担任何法律和道义责任。”魏琦又习惯性眯起她狐狸一般的眼睛说。
“去你的。”我拿起酒自顾自喝了一杯。脑子里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evan的情形,她发红的眼睛,她哽咽着说我爱你,这件事没人能改变,突然就感觉胸口扎心地疼。
半夜被尿憋醒,我挣扎着坐起来。诶,怎么床这么软了?我伸手摸摸,不对啊,这不是沙发么。定睛看看周围,虽然漆黑一片,但怎么有种极其陌生的空旷感?这到底是哪里?我怎么来的?对,我跟魏琦喝酒,喝到晕头转向,中间还迷糊过去了,走的时候出门就吐了,魏琦去给我买水,让我在原地等她。然后......然后怎么来着,对,她给我递水递纸巾,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抱住魏琦大哭了一场,只是似乎她身上的味道怎么和前几日猝不及防跌进的怀抱一样,是那种淡淡的清香的味道?后来我被拖到车上,枕在魏琦的腿上睡着了。所以,这里是魏琦的家?shit!怎么都睡人家家里来了!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赶紧打开手电筒照亮,穿上拖鞋趿拉趿拉跑去上厕所。回来时候,我用手机晃了晃周围,瞥见墙上的时钟显示三点二十分,钟下面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是书,靠,有没有搞错!我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猛灌了两口水,喝得像个窒息已久终于嗅到氧气味道的病人一样贪婪。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接着客厅的灯亮了。看清来人,我惊讶得差点把杯子扔掉。
“你怎么在这?”我问。
“这是我家。”凝穿着贴身背心宽松短裤面无表情地走到我旁边。
我的大脑立马像奔驰的高速公路一样倒带回昨天晚上,我和魏琦喝酒,我呕吐,魏琦去给我买水,我吐完站起身,鼻涕眼泪一把抱住她大哭,等等,等等有bug,我抱住的真的是魏琦么,好像没她那么高大吧,呀,味道也不对吧,不是魏琦老烟枪的浑浊味儿。呀,难道那时候凝已经在了?我似乎瞬间明白了。
“魏琦呢?”我问。
“送回家了。”
“那怎么把我弄这来了?”
“你说呢?”凝反问,“是谁抱着我嚎啕大哭,又是谁睡得像头死猪,抓住我不放的。”
凝越说我越觉得羞愧,那些事真是我干的?最近酒量怎么这么差了?我的天,我脸皮不厚真感觉没地儿放呢。“啊,我以为是魏琦呢,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没说什么吧?”我试探着问,真怕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
凝微蹙了眉头,她的眼睛在暗黄的灯光下闪着清冷的光泽,她缓缓说:“赶紧睡吧。”
“我能跟你一起睡么,这么空荡的房间我有点害怕。”
“不能。”凝断然拒绝,她转身往回走。
真是冷酷无情的家伙,我心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
“没把你丢大街上我已经够善良了,客房有被褥,门没锁。”凝指指另一个方向,连转身都省了。
我朝她的背影做了个嫌恶的表情,然后跳上沙发,拉过被子钻进去,拿过手机看到电话那栏有个凝的未接来电,我点进去发现还有个已接来电,昨晚我真的跟凝通过电话?不过怎么会印象全无?难道最近用脑过度越发傻了?真该喝点六个核桃补补了。我打开微信,不由自主翻到evan的名字那里,她最近分享的都是些关于工作的东西,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nonewsisgoodnews.就当她过得还好吧。分开的那天,我一狠心把她屏蔽了,可这四下无人的夜半时分,又为什么愣愣地看着她的朋友圈发呆?我不是应该对她失望么,不是早就应该对她按下了一键删除么,可为什么还是惦念她?这样的自己,跟当年一味隐忍包容父亲的母亲又有什么分别?我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凝家里的装修简洁而富有书卷气,主要是白、深棕两个色调。她家里藏书很多,从山海经到饮水集,从博尔赫斯到川端康成再到钱钟书,甚至还有心理学、宗教、股票方面的书,很多我都是闻所未闻,原来凝竟是这样爱书之人。书架上、电视机旁随处可见各式别致的小工艺品,看起来像是她从外地旅游带回来的。我悄悄在房间转了一圈,心想她一个人住这样大的房子会不会很寂寞。看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早着呢,不如做顿早饭,也算感谢凝百忙之中还特地去把我从街边捡回来。于是我钻进厨房去翻翻有什么吃的没,结果冰箱里除了两个蔫西红柿、鸡蛋、酸奶和饮料,基本什么也没有。这个懒家伙,看来是不怎么开火。食材有限,我只好煮了点粥,又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做好后凝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我知道她一般下午上班,也不好这么早就打扰她,我先吃完收拾好,给她留了字条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