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寇彦儿似乎陷入沉思中。但是眼神有些迷离。

sophie压抑住想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她会先等寇彦儿的反馈。

“sophie，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寇彦儿最后终于抬起头，淡淡地说。

这个反馈让sophie相当失望。寇彦儿的这个回答无疑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意味着，寇彦儿不仅不会回头，而且也不想与sophie讨论这个话题了。

“彦儿，你为什么逃避这个问题？你怕什么？”sophie很不甘心，她真的替寇彦儿着急，也替寇彦儿惋惜。sophie对许小麦的不信任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在sophie看来，许小麦非常矛盾。许小麦明明不喜欢男人，却跟陆航暧昧不清。许小麦的能力很强，但是却不肯依靠自己的实力，而是跟着陆航走歪门邪道。sophie分明感觉到许小麦和陆航的关系几乎破裂，但是陆航却在最后的时刻还在帮许小麦。sophie看不懂许小麦，只能确定一点，许小麦绝对不是一个简单正直的女人。而在sophie的价值观中，这是完全不值得信赖的人。她心疼寇彦儿，寇彦儿实质是一个内心单纯的女人。sophie真不愿意寇彦儿未来后悔。

可是寇彦儿毫不领情，她的回答竟然带上了护犊子的心理，“我不想与你争论，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公正地评价过小麦。”

“彦儿，你的这句话很伤人。许小麦在工作上的表现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我倒是觉得你对我更是一种偏见。”sophie倍感委屈。

“sophie，你很正直，但是你缺少一点同理心。当你看不惯许小麦做交易的手段的时候，你却没有思考许小麦为什么不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处理事情。在你们这个公司里，你和总经理是有权力的人，而许小麦是没有权力的职员。你们往往运用手中的权力去造成下属的恐惧感和无助感，反过来，你们还要求员工正直…………。”

“我怎么恐吓过下属了？”sophie忍不住打断彦儿。

“你不需要实际的行动去恐吓大家，你的权力就足以令你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更何况，你没有用权力威胁员工，不代表别人没有这样做。你凭什么认为许小麦的交易都是为了巧取豪夺你们公司的什么好处？她很可能仅仅是在自保而已。一个人在无力对抗眼前的权力的时候，一般采取两个途径：一个是远离带有敌意的权力，另一个是让自己变得有权力。我想小麦无非就是这样。”

“我不认为我们这样的公司里，赋予了总经理没有边界的权力。我们不是奴隶社会，公司有不公平，但是公司也有明确的制度，没有剥夺普通员工的正常权力。”

“利用手中的权力，变着法子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下属，这样的事情有吗？”寇彦儿情绪有些激动。

sophie点点头，“当然有。我也经历过。我也是从最低的职位开始的。恐惧不能帮助我摆脱那些威胁，还是需要抗争。以许小麦的能力，她至少可以试一试用正常的渠道来处理事情。”

“如果她被骚扰了，又拿不出证据，你确定你们公司能给许小麦一个公正的支持吗？”寇彦儿在激愤之下，脱口而出。双手愤怒地握成拳头。

sophie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寇彦儿说完就后悔了。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sophie喃喃地说。她有点难过。

“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许小麦不是一个喜欢悲情表达的人，她更想要的是尊严。准确来说，我们工作不是为了悲情，而是为了活得尊严。所以她会用她自己的方式争取自己的权利，解决自己的问题。”

寇彦儿接着说，“现实就是这么荒唐，我们为了有尊严的生活而努力工作，但是我们却常常在工作中必须忍受羞辱。否则，我们可能连努力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73.

寇彦儿在sophie面前为许小麦做了强有力的辩护。然而寇彦儿很清楚，她的内心并没有完全站在许小麦的一边。

许小麦兴冲冲地赶回了广州，浓烈爱情常常带给人无法动摇的自信。许小麦以为是寇彦儿又想念她了。

许小麦甚至在吃饱了午饭后，拍着饱胀的胃摇头摆尾地给小扣子和寇彦儿背了首古诗。

凌云一笑见桃花，

三十年来始到家。

从此春风春雨后，

乱随流水到天涯。

小扣子撇撇嘴，她听不懂，也不准备弄懂这个。她更宁愿许小麦教她用彩色铅笔画画。她的画又被表扬了，她要再加把劲，画画其实还蛮容易的，肯定比这些诗要有趣一点。

寇彦儿起先被这首诗吓了一跳，她从字面乍听起来隐约觉得是首黄诗。她狠狠瞪了一眼许小麦。后来发现小扣子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显然是寇彦儿太高估小扣子了。

“诗没有什么懂不懂，诗人想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读到了什么。反正我就觉得这诗就是我现在的心情。”许小麦振振有词地说。

小扣子去上画画课了。

寇彦儿和许小麦坐在咖啡馆里，寇彦儿记得自己曾经和sophie也坐在这里讨论许小麦的事。那是参加完罗雪婚礼后的那个周末。事情的演变速度真快，那天寇彦儿还断然地觉得自己已经和许小麦是陌路，现在却又走到了一起。许小麦中午说“三十年来始到家。”后来仔细读了读，寇彦儿竟觉得这诗也十分合自己的心意。

周末这个咖啡馆里人总是很多，有点吵。其实在吵杂的地方更适合说话。吵杂的地方，更不容易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寇彦儿是非常严肃地跟许小麦谈了她工作的事情。这是寇彦儿第一次开口询问了许小麦，关于工作的很多细节。

许小麦这才感觉出异常来。

“你听说了什么？sophie说了什么吗？”许小麦警惕地问。

“是的，sophie对于总经理为你申请来广州工作的事情非常介意，她严重怀疑你跟你们总经理之间有什么交易。你跟我说实话，是这样吗？”寇彦儿单刀直入。

许小麦气愤地辩解道，“我们没有交易，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那你告诉我，你跟他用一整个下午达成了什么约定？”寇彦儿毫不让步。

许小麦涨红了脸，“sophie认为我干了什么？”

“sophie怎么看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实情告诉我。你中午说，三十年来始到家。你认为我是你的家人，你就告诉我，我不想你有一天陷入任何不堪的境地。”

“彦儿，我正因为很清楚地知道，我现在是有家的人了，我要对你和小扣子负责任，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危险的事情。我只是发现了总经理以前做过的一些烂事，与我毫不相干，我让他帮我申请去广州我们就两清。我不想面对sophie，我也不想在sophie的追击下出卖总经理。我不想夹在他们俩的斗争中。因为他们之间的斗争并不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只是权力斗争，我不想参与。就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我想回广州，我想赶紧跟你们在一起，分离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愿意忍受了。”

寇彦儿从许小麦的眼神里判断，许小麦没有说谎。寇彦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是了，这就是sophie一直猜不出来的交易。其实sophie没有猜错，你还是跟总经理做了点交易。小麦，sophie是有点不通人情，有点优越感，但是，她的观点并没有错。”

寇彦儿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sophie最后跟我说，就算我们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我们也不应该因此就失去对美好的追求。有些好的东西，总是要有人坚持。她说，以你的能力，你至少应该尝试用更好的方式处理事情。如果每个人都因为环境的不公正，就用不正当的手段去做事，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变好了。我们首先有底线，然后再有一些理想，那这个世界总是有可能变得更好一点。你觉得sophie说得有道理吗？”

许小麦点点头，“有道理。她很久前跟我说过，如果突破了底线一次，两次，就还会突破更多次，实际上就不再有底线了。我记得她说的话，也认为有道理。所以我没有再突破什么底线。只是，她从来都不信任我。”

“我信任你，还不够吗？”寇彦儿说。

许小麦笑了，“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