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就像再伤心的眼泪都是热的一样，再怂的人也还是心中对爱情有憧憬。小麦一边丢人现眼地认怂，一边热切地准备迎接寇彦儿的到来，以及那个她并不知道想要什么的结果。

小麦把本已很干净的家又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不放过每一个死角。她专门去买了咖啡壶咖啡豆，买了水杯，更新了浴室的各种用品，更新了床上用品，总之，大大破费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接待寇彦儿有些底气不足。仔细回想了一下，寇彦儿的东西并不全是贵，而是用漫长的时间慢慢积累起来的精致和周到。自己仓促应付的痕迹很重，但是这至少可以表达自己的诚意，维护自己的体面。

周五从清早开始，许小麦就进入备战状态。一清早非但没有睡懒觉，还提前一个多小时起床，她又洗了个澡，为什么要洗澡呢？她觉得身上有被窝的味道，不适于接待寇彦儿。接着开始化妆打扮。最后忙的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才出家门。

全天许小麦简直无心工作。她一早就开始跟踪寇彦儿的航班信息。然而从前序航班就开始晚点了。而且机场航班在大面积延误。

许小麦不断发微信，询问寇彦儿的动态。现在轮到寇彦儿摆架子了。

“机场人很多吧？你在做什么？”

“没事，在星巴克抖腿。”

许小麦发出各种表情包，表达自己的关心，然而寇彦儿不再回复。

航班延误程度远超过她们的预期。原本可以一起晚饭，现在不仅宵夜不可能，连能不能睡觉都是疑问。

许小麦也已经在机场折腾几个小时，累死了。早上洗的那个澡当然是没用了，甚至连下班补的妆都快挂不住了。

已经过了午夜，当许小麦终于面容憔悴地接到寇彦儿的时候，却没有在寇彦儿的脸上看到疲惫的神情。

许小麦迎上去，没有敢抱抱寇彦儿，只敢接过寇彦儿手中的箱子，“累坏了吧？”

“不累。”

“不可能不累，你折腾的时间比我还长。”许小麦体贴地说。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怂吗？”寇彦儿无情地把许小麦给怼了。

许小麦眨眨眼，只好又认怂。

她们俩一路都没有说什么有价值的话，寇彦儿扭头看着车窗外，许小麦间或介绍一下路边的建筑道路，都是可有可无的介绍。寇彦儿听得也随便，没有什么兴趣。最后许小麦只好放弃了没话找话的努力，沉默下来。

出租车的广播里在说无聊至极的相声，司机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笑出了声。人与人像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许小麦笑不出来。寇彦儿不苟言笑的神态令她紧张。

许小麦住的是旧房子，楼梯走廊不很宽敞，也不够明亮。许小麦小心地拉了寇彦儿的手，“当心一点。”

寇彦儿没有拒绝，顺从地被许小麦牵着。

许小麦的手心里有汗，虽然是主动牵手，但是握力却是有些软弱。寇彦儿的手是干燥温暖的，即便是被牵手，但是手掌和手指有力地回握住许小麦的手。两相比较，立现高下。人的信心是常常可以通过手表现出来的。

寇彦儿进了家门，扫视着房子的客厅，什么都没有说。

“我已经尽力准备过了。”许小麦知道瞒不过寇彦儿，不如主动说。

“这些很重要吗？”寇彦儿冷淡地反问道。

“重要，这是诚意。”

“诚意？什么诚意？对我的诚意，就是整理房间，而不是坦率地回应吗？”

许小麦看着一进屋就咄咄逼人的寇彦儿，喏喏地说，“你先休息一下。”在明亮的灯光下还是可以看出寇彦儿的疲惫。

“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的决定呢？”寇彦儿站在客厅中间，几乎是气恼地说。

56.

“我想最好你先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谈好吗？”许小麦是决意拖延了。

寇彦儿无语地看着许小麦，看了好一会，直把许小麦都看得慌乱到准备乖乖就范的时候，才叹了口气，收起咄咄逼人的眼神，“好吧，我们先睡觉吧。”

许小麦马上活了回来，指着自己的卧室门，刚迈出一步，就听见寇彦儿在背后悠悠地补了一句，“其实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呃，我的意思是，天亮，是天亮。”许小麦又开始紧张另一件事了。她推开了卧室门，指着唯一的大床，“这个床可以睡吗？”

“要不然呢？”寇彦儿忽然被许小麦给逗乐了。她发现自己现在常常会为许小麦的这种紧张而心软。

“我是想用小扣子的句式，你想跟谁睡？”这些都是许小麦准备好的台词，寇彦儿口气一缓和下来，许小麦立即就应对顺畅了。

“你说呢？”寇彦儿早就注意到了，许小麦的客厅根本没有双人沙发。

“你赶紧去洗澡，我来铺床。”许小麦松了一口气。无论怎样，寇彦儿今晚会睡在自己身边。

寇彦儿去洗澡了，许小麦铺好被子，然后站在卧室里发了一会儿呆。寇彦儿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她愿意住在许小麦的家，甚至默认两人同床共枕。那么，自己到底要怎么呢？

许小麦正在纠结着，寇彦儿走进卧室，看了一眼并排铺好的两床被子。

“彦儿你睡这个被子，这是新买的。”许小麦慌乱到片刻的冷场都不能忍，而且指定完被子，许小麦一眼都没有敢看寇彦儿，就奔出卧室，躲进浴室去了。

如果寇彦儿的选择是许小麦，那么这种分被窝的态度无疑是非常无聊的。

许小麦磨磨蹭蹭地回到卧室时，本以为寇彦儿可能已经睡了。然而不，寇彦儿硬是靠在床上等着许小麦。

“你还没有睡哈？”许小麦弱弱地说。

“你说明天谈，又改口天亮谈。反正现在就快天亮了，我坐在这里等天亮。”

“彦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先前误以为你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我，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选择权原来还在你自己手上。”寇彦儿淡淡地说。

“彦儿，你听我说…………。”许小麦都来不及爬进自己的被窝，就一屁股坐在了被子上，急于表态。

“你不用急，慢慢想好了再说，现在三点半，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你可以慢慢选择。”

寇彦儿的冷嘲热讽格外刺耳，许小麦觉得自己对自己就够失望的了，寇彦儿的失望更加让她无法忍受。

“彦儿，你现在看见我的状况了。这就是我的房子。就为这样一个破房子，我也需要卖身给公司才不会断供。我就是这样没有钱，我不能像sophie那样每周去看你，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我不知道我哪天就会失业………………”

“三年前，你说为了小扣子离开我，今天又说没有钱想放弃。你觉得我很看重钱吗？也或者你和sophie喜欢我，是因为我有钱？”

“你当然不是。”

“我并不比你有钱。”寇彦儿说，“你当真以为我不喜欢好看的衣服？你当真以为我那么喜欢做饭？其实我是在省钱而已。我不仅努力赚钱，我也努力省钱，就因为我不想被钱的问题束缚住自己。所以我现在不会为钱而选择。”

“我前段时间碰到一些事情，让我失去了信心。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爱，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爱还是同情。”

“小麦啊，你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爱不爱你，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三年前不爱你会为你离婚？我现在不爱你，怎么会在明明得到了sophie的爱之后又为你反悔？我到底还要做到怎样才能让你觉得我爱你？你难道非要听见那两个字，才能确定我的爱吗？”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怀疑我自己。我有什么值得你爱。”

“你是想不通我为什么爱你超过爱sophie，是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