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涛听胖子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心中不禁暗想:“做徒弟难道还需要什么规矩,大不了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想罢,他拉着胖子的手边摇边说道:“我知道做徒弟该怎么样,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尊师重道,绝不背叛师门……”他把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的拜师语录里能想起的都说了一遍。
“老吴,你看刘涛那么诚心,干脆答应了吧!”“今天晚上的节目就增加一个拜师仪式!”四哥和老李听得想笑,也一前一后的鼓噪了起来。
胖子和刘涛相处了这么久,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小家伙,他见刘涛一付誓不罢休的模样,而在监舍里的生活又的确是无聊透顶,差不多在心里就已经默许了,只是口中却没有说出来。
刘涛见有人在给他帮腔,而胖子又没有出声反对,便忙着把放在一旁的大茶杯给胖子捧到了面前,眼睛看着胖子,笑眯眯的道:“师父,那晚上就拜师,就晚上哈……”
胖子看着刘涛兴奋的表情,摇摇头笑道:“好!好!好!晚上再说!”看着胖子好像是答应了,刘涛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的心情都从刚提审回来的恐慌中恢复了过来,显得兴致勃勃。
……
“a4舍有看病的没有?”吃过午饭,监舍的风门口就传来了老勤杂的询问声。原来每次遇到高医生值班,就会专门抽时间让所有监舍的病号集中起来去看病和领药。“有人看病没有?”刘涛正溜达到监舍门口,帮着老勤杂吆喝了一声,见没人回应,老勤杂又向a5舍走了去。
刘涛看到新来的罗军蹲在一旁的墙角闷闷不语,心里好奇罗军的案子,便从兜里掏出烟走了过去。“抽只烟!”刘涛从烟盒抽出一只烟,一边递给罗军一边小声请道。罗军见有人跟他说话,抬头看了看,将烟接过点了起来。
刘涛想跟罗军套套近乎,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试着关心的给他讲起了监舍里的规矩。罗军虽然作案已经多次,不过被抓却是第一回,刚进监舍时的心理过程和所有人都一样;这会儿见有人和他主动示好,心里自然的浮出了一丝感激,慢慢的话也多了起来,两人东拉西扯的聊起了各自被抓的案子和过程。
刘涛在监舍那些老江湖的言传身教下,居然也懂得了在聊天中套别人的话,他找罗军聊天无非就是想探听下罗军的那些案发地会不会和自己早晨提审时牵扯的案子有牵连。在反复确认是无关的后,刘涛的好奇心才慢慢地淡了下来。
不知是巧遇还是注定刘涛的生日会多姿多彩,下午的劳动刚开始不到半小时,所里的警报就响了起来……
随着“呜呜……”的警报声,老勤杂和保安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各舍的人全部上铺……”“马上上铺坐好,点名报数……”
“快点,马上上铺……”“动作快点……”四哥和老李听见外边的高声叫喊,急忙催促正在放风间劳动的所有人员跳上水泥通铺。
刘涛还是第一次听见所里拉警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忙着往铺上爬,一边感觉奇怪的问旁边的陈文光:“怎么会拉警报呀?”
“不知道,不过只有演习或者出了什么大事才会拉警报!”陈文光脱着鞋子,头也不回的道。
所有人刚才打盘腿坐好,巡逻道的大铁窗口就出现了王保安和值班管教的身影。值班管教盯着每个监舍的在押人员报数,王保安拿着一个本子跟着在记录,这种全所清点人数的行为一年都没有几次。
这次是为什么?水泥通铺上端坐的每个人都嘀嘀咕咕的悄声猜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四哥瞅着老勤杂从巡逻道通过,忙着叫住他问道:“老杨,怎么了?”老勤杂听到四哥发问,匆忙的停下脚步回了一句:“有人不见了。”
“谁呀?是几舍的?”四哥惊讶的道。
“正在清查,像是a8舍……”老勤杂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有人不见了”,众人听见这话都万分吃惊,不过几秒钟后大家就兴奋了起来,嘀嘀咕咕的小声猜测也变成了嘻嘻哈哈的大声议论。在牢里待久了的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那情景像是突然升华成了节日的气氛……
第一次经历这种气氛,刘涛听到左右议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人逃跑了。在监舍住了这么久,刘涛自然也想到过逃跑这种话题,只是他没想到居然真有人会从这四面高墙和武警的包围中逃跑。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敢于逃跑的人是勇敢的,也是令人敬佩的,所以这会儿一听到是真的发生了,便有点兴奋地问道:“四哥,是谁跑了?”
刘涛极少当着众人问四哥问题。四哥愣了愣,转过头瞥了刘涛一眼,道:“我那儿知道是谁!”陈文光接过话说:“真的是人才,这青天白日的也跑得掉……”
“都哑住了,你们在高兴个啥呀?越是有人跑,所里就越是他妈管得严,有你们高兴的时候……”四哥见大家叽喳个不停,怕突然有管教从巡逻道过来,便开始提醒起来。谁知四哥话音刚落,监舍门上的风门就“啪”的倒下了。“赵兵和吴林马上出来!”王保安在外边大声叫道。
这个时候叫牢头和吴林是什么意思?随着四哥和吴林走出监舍,大家都愣愣的安静了下来,难道逃跑的人和a4舍会有什么关系?通铺上间或的议论声几乎都变成了耳语……
半小时后,监舍门才又被打开,表情严肃的四哥和显然因为吃惊还未回过神的吴林走了进来……
原来逃跑的人就是从a4舍调出去的小二条刘志豪,也就是大二条吴林的同案。中午刚吃过饭,高医生让所有监舍的病号集中去医务室看病领药,a8舍去了三个人,结果看完病回舍报数时却变成了两个人,少的这人便是刘志豪……
当初两个同案刚一分开,吴林就开始打听刘志豪调去了那个监舍。四哥一直没有告诉吴林,这其中不仅仅只是反感刘志豪在舍房里闹过事,还因为有其他的因素。吴林和刘志豪即是同学又是同案,两人的关系很好,从刘志豪调走的那一天起,吴林就担心刘志豪的性格倔强会在别的监舍吃苦受气。吴林想托四哥帮忙给刘志豪调去的监舍牢头打打招呼,但见四哥又不搭理他,就找上了四哥手下的听用大三条,大三条于是便时常的给吴林吹起了风(牢里的每个监舍里都有一两个专门给牢头拉票的人,为的是让新来的主动孝敬牢头)。直到吴林把入所时家里送的钱都花光了,大三条才告诉了他刘志豪的去向。
刚入所的新人们的确很容易相信人,因为在那种无助环境里,即使有一根稻草也想马上抓住。只是牢头们绝不会轻易为一个陌生新人去开口打招呼,所以吴林的钱花得再多,得到的也只是一句空头承若,刘志豪自然也根本没得到过任何帮助,有的只是吴林的一片心意。
刘志豪自从调到a8舍,那生硬倔强的性格就没招过人喜欢,他家里的父亲和爷爷又是一直病着,根本不可能给他送什么钱,所以在a8舍的时间里,刘志豪就一直在守金鱼缸和刷厕所。因自卑而日益强化的自尊使得刘志豪日夜都处在极度的压抑之中,而前两天从收到的家信里看到爷爷病情加重的情况便成了催化剂,让他在医务室看病的过程中,趁着上厕所的机会就不见了……
收容审查所在监舍外的厕所只有一处,就在a监的a10舍尽头和短劳犯那排监舍库房的交接处。那是种老式的厕所,小号槽是一根通槽,大号蹲坑也是一溜相连的,及腰的红砖间隔残缺不齐,面前根本没有那种所谓的遮羞门,蹲坑下面就是大粪池,只是为了掏粪方便,在男女厕所之间修了一人宽的夹墙……
所里在发现人少之后立马采取了措施,将在室外活动的在押人员和短劳犯们全都收进了监舍;同时马上派保安和管教们开始四处搜寻;塔楼上的武警们也实弹上膛的扫描起了四面八方。
因为担心刘志豪已跑出了所部的范围,所以又立即让刘志豪的同案和待过的监舍牢头们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吴林刚听到刘志豪逃跑的消息时,心里真是震惊不已,他简直不敢相信刘志豪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下午因为一直在警戒,所里停止了劳动。整个下午几乎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所长的呵斥声。大家从刚开始猜测“到底是谁?”到后来又打赌“到底跑掉没有?”a4舍所有人都在暗自兴奋的打磨着这难得的开心时光。
直到晚饭前开饭的时分,外边的水泥坝子上突然传来了警鞭抽人的“啪啪”声。这警鞭实际就是汽车齿轮间的三角传输带,橡胶的,中间夹有金属丝,抽在人身上的滋味,没亲身感受过的真是没法去想象。
没有劳动时的嘈杂,因此当那种抽在人肉上的“啪啪”声刚一响起,就传入了一直在打坐中的在押人员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