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慨过了五分钟,老勤杂才打开了门;四哥见门一开,几乎是冲了出去。老勤杂吓了一跳,忙叫唤着四哥:“老四、老四你慢点……等一下我!”原来每次有人打报告要见管教干部,都要由勤杂人员陪同带过去;未判决的在押人员平时在所内活动必须要有两人以上,不得单独行动;所以老勤杂见四哥走得飞快,自然着急起来。
四哥走后,老九条和王大海,也像是没了心思做活儿,老李和陈文光叫了两人几遍,两人都仍然只是发楞,手上却不动作……
老李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给陈文光挥挥手,也不再管老九条和王大海两人,只是暗暗注视着两人的动作,担心发生什么……
刘涛从小就觉得自己缝事有预感,这会儿虽然有点不安的感觉,但又不知道会是什么事儿。刘涛见胖子又不理会自己,便不时的看着老九条、王大海、老李几人玩,像是几个人在表演哑剧似的。
监舍里的其他人都在忙乎着自己手上的活路,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会发生什么,直到一个小时过后……
陈文光正和老李叽咕,说四哥今天怎么出去这么久都还不回来。突然放风场头顶的巡逻道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监舍铁门外的大挂锁也稀里哗啦的响了起来……
20章监舍里的重案嫌犯
a4舍的所有人都被上上下下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了一下,每个人的头都抬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全停了,本来蹲着的也忽的坐了下去。头顶的巡逻道快步走来的是副所长和两个持枪的武警,三人分站在巡逻道的几段,叫下面人不准乱动。同时监舍门一打开,所长、廖干、两个保安、两个持枪武警便立即快步冲进了外间放风场。廖干一进监舍就叫坐在门边两侧选货的大小四条、大小幺鸡往里走,陈文光连忙把放在门边还剩的半麻袋药材拖到洗衣台边;两个武警进门便分开站在监舍门两边的墙角持枪警戒,口中并不言语。
两个保安紧跟在所长的两侧,所长人一站定就问呆坐在地上的全舍在押:“谁是林云?”廖干指着老九条叫道:“林云,站起来。”老李不知什么时候已溜到了大九条老鬼的身后,王大海本就在大九条老鬼身旁,一听廖干和所长在叫老九条的名字也立即站了起来。
“不准乱动!”头顶巡逻道的副所长见有人移动位置马上开始制止,四个方位武警手中的枪口仿佛也随即对着了老李、王大海、老九条几人方向。大九条见身旁身后都站了人,回头望了望老李和王大海,说道:“怎么啦,咋会事儿呀?”边说身子边站了起来。
大九条站起来见所长和廖干都注视着自己,便开口又问道:“廖干,咋会事儿呀?”“你自己知道咋会事儿。”廖干指指大九条说道。
刘涛坐在地下看到大九条的神色飞快的转变了几下,知道大九条肯定在做心里斗争。大九条最终还是曉緈心理占了上峰,两名保安过来给他上铐子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次序!”廖干出门时指着老李喊了一声。随着大九条老鬼被带走,监舍里轰的一下全议论开了,连老李和陈文光也加入了议论之中,由得大家好放松一会儿……
“大九条登记的什么名字呀?”
“大九条叫林云,是涉嫌盗窃。”
“我才不信,林允肯定是假名字。”
“怎么会把大九条叫出去呀?看这阵势……”
“老林刚进舍房时,身上就藏了差不多二千元钱。”
“我是说嘛,不然咋会让他睡第四铺。”
“你放屁,睡第四铺是为了监视他。”
“老林肯定是有余案,外边查出来了,不然的话……”
…………
大家众说纷纭,但都是自己的猜测,本来埋头劳作了一个多小时也应该休息一会儿了,老李和陈文光抽着王大海发过来的烟,笑眯眯的看着大伙儿砸舌,只有王大海一边抽烟一边不时摇摇头,像是在懊悔失去了什么机会……
过了十来分钟,一直到四哥回来后,整个事情的真像才开始水落石出。原来早晨背监规时四哥刚给大七条贾道德写了电话号码和要说的话,就见贾道德把大九条老鬼叫上了铺,四哥一边口中默念着监规,一边悄悄回头看两人时,发现大九条老鬼好像塞给了贾道德什么东西。四哥通过长期观察,对大九条和贾道德都已经非常了解;他知道大九条登记的肯定是假名字,做的案子也不会小;只是大九条平时防范得很严,从不乱说一句话,让人抓不到把柄。而贾道德平时只关心自己的事,从不打听别的;表面上看性格很柔和人很老实,实则狡猾得很。不知从那天开始的,贾道德和大九条每到伙房卖卤菜时就会搭伙买来吃,正因为在一起搭伙贾道德也不打听大九条的事,久而久之大九条就对贾道德信任了起来。
大九条老鬼的名字林云的确是假的,大九条在m市火车站被抓住时身上被搜出了一万多元现金;在八十年代一万多什么概念,差不多现在一百多万吧。本来他想从西安来m市避避,谁知火车站突然查起陕西口音的人来;大九条老鬼每次回想起都后悔为什么不多坐一个站再下车。
大七条老鬼自从来到收容审查所,就一直在想法怎样才能给家里通信;但他之前被抓报的是假名字,要写信就必须要用真名,那不就露陷了吗;当时社会上还没有手机移动电话之类的通讯工具,就连座机电话安一部都要一万多,更别说公用电话了;要和家里联系就只有写信这种最原始的法子。因此,当大九条老鬼知道贾道德周一要上庭之后苦苦思索了几天,终于在早晨下了决心,把提前写好给自己表弟的信交给了贾道德,托贾道德一定帮自己把信悄悄交给家属寄出去。
殊不知,最放心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大九条老鬼,防廖干,防四哥,防王大海,防所有人,唯独对大七条贾道德失去了防备。贾道德自知贪污了八十多万,不是死刑就是死缓(九十年代中期,贵州省委书记的夫人贪污了一百多万就判了死刑;大家可以想象一个普通的企业领导在八十年代贪污八九十万会判怎样的刑期),心里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立功赎罪,好为自己留条生路。当他发现普通人对经济案子并不了解时,就开始主动留意起监舍里的人来;并且从不对别人讲自己案子的大小,怕别人防范自己。大九条老鬼进来以后,凭贾道德五六十岁的阅历和经验,很快便发觉大九条老鬼有余案在身;同时贾道德也发现四哥和王大海也在留意大九条老鬼,特别是看到王大海进来半个月天天找人套近乎,贾道德更是加快了拉拢大九条老鬼的动作。本来今天早晨最后一刻大九条老鬼都还不敢把信交给贾道德,怕他胆小出事;结果正巧四哥让贾道德帮忙带条子打电话,贾道德干脆的答应让大九条老鬼下了最后的决心。
贾道德知道只要是信件,上面一定是真名真地址,所以早晨出监舍时忍不住有点激动;想到要是一桩大案,自己就一定能减刑轻判;以至于出门那一刻居然慌张了起来。贾道德出监舍的情形四哥、王大海、大七条老鬼都看在眼里,因此贾道德刚一出门几人心里便打起了算盘。
王大海平常见贾道德和大九条相处得很好,今早也在怀疑大九条会不会让贾道德带信或打电话;四哥让贾道德帮忙他到无所谓,如果能确定大九条让贾道德帮了忙,那就得马上打报告搜贾道德的身,这可是自己进来的目的呀。
大九条见贾道德出门的情形,心里震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安慰自己,那只是老贾年龄大了的缘故。
四哥一见贾道德出监舍门就像是在跑似的,马上心里就警觉了。背监规时,自己仿佛看到大九条塞了东西给贾道德,如果贾道德要去报告,那自己的电话条子也会被他交出来。四哥眯眼虚着瞟见王大海和大九条都不怎么自在,心里便更肯定大九条让贾道德带了东西;心想如果电话纸条或信件被贾道德交出去,自己也会受罚;如果自己马上打报告,就说是为了引诱大九条拿出东西,自己才让贾道德帮的忙……
四哥算着贾道德出监舍门门时,管教干警们的早会还没完,就算他要打报告也要等个八九分钟廖干才会出去见他。想到时间紧迫,四哥终于在最后一刻下了决心打报告。果然,四哥出了监舍看见贾道德还在值班室的内侧门站着东张希望。贾道德见四哥盯着自己走过来,很快明白了四哥的意思,于是两人在最短时间达成了协议,随后廖干从会议室出来时就接到了贾道德和四哥两人的共同检举。
廖干拿到大九条老鬼的信后马上就通知了还在开会的所部领导,所长当即将大七条信中的地址、姓名、电话号码报告了监管处,以便马上告知西安方面协查。
后来得到廖干的证实,西安的案情通报是1986年10月20日下午1时50分,西安小寨东路省军区家属院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案犯四人冒充丨警丨察抢劫了现金3.6万元巨款,女主人刚开门便挨了数十刀,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随后前来串门的一名孕妇一进门头部就挨了一枪,当即死亡。持枪杀人,在西安市建国以来还是没有的,所以引起了公丨安丨部门的极大重视。
而大九条老鬼的真名叫谢云,是西安正在通缉的魏小黑团伙中一名谢姓要犯的表哥,也是西安十月枪案的案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