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点评内务卫生时着重检查了内外地板和厕所，水泥地板要求白袜子踩上去不粘上灰尘；厕所要求不能有一点异味，便池仅有的几块瓷砖必须一尘不染能照出人影；没达到要求便会在解散之后重复十遍早晨做的相同工作。监舍里必须有一两项特别能整人的活儿，这其实也是平时对付其他人不听话的一种惩罚项目。

刘涛听到四哥说今天星期天没有劳动，才想起都一个多月不知天日了；在外边不敢回家时紧张，生怕在街上被家人遇到或是杨联防撞到；被送到派出所到昨晚刘涛更是一直恍惚着，

各种心情搅得脑子迷迷糊糊……

悄悄问了问胖子今天已经11月10号，刘涛算了算还有十多天就自己生日，心里顿时有一种无名的悲哀蔓延开来……

…………

“新来的都出来……”随着老勤杂叫喊，刘涛和中年人与大小二条排成一列，报着数走出了监舍门。“记得进门打报告，记得哈……”监舍铁门都关上了，陈文光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声叮嘱。陈文光心里的算盘是，如果廖干看到新来的都懂规矩，四哥自然也有脸面，四哥高兴了自己的老三位置也才更稳固，不然难保那天不来个关系户把自己给替了。

由于昨天所里进的人多，今天又是所长值班，所里负责档案资料的管教干警很主动的来加起了班。按指模和在派出所的时候差不多，端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照相刘涛还是第一次，站在标有高度尺的墙边，牌子端端的举在胸前，正面、侧面……刘涛不停的变换着方位……

每个项目新来的中年人都是一次便过，不像刘涛和两个二条因为姿势不对重复了几遍。廖干见a4舍的几个人搞完了，便让老勤杂来把刘涛几个带到他的办公室作入所谈话，填写相关的资料表格。刘涛觉得有点心虚，便想躲在最后，先听听其他几个人怎么说，免得说错了挨骂。来到廖干的办公室门口，刘涛排在了最后，大二条进门时紧张忘了喊报告，刘涛忙着提醒：“报告……”

心里一直想着要听办公室里的谈话，刘涛便找个机会挪到了办公室门旁的墙边靠着，装起了脚痛……

大二条叫吴林，小二条叫刘志豪，两人是同学，都在m市的师专读书。吴林家在市里，爸爸是市里一个局的科长。刘志豪家是郊县农村的，妈妈过世了，爸爸瘫痪，一切都靠爷爷在支撑着。刘志豪说到爸爸和爷爷时哭了起来，他说是看爷爷太辛苦，才去抢的，不想爷爷为自己读书的生活费每月都去借钱。而吴林和刘志豪是最要好的朋友，看着刘志豪这么辛苦，便一定要陪刘志豪一起去抢……

新来的中年人叫王大海，和廖干谈话的声音时大时小，不过刘涛听明白了王大海是公丨安丨四处（当时的监管处）安排进监舍调查事情的。86年10月陕西西安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杀人大案，就是后来查明的小黑做的几起抢劫杀人案之一，小黑在网上被网友排名为中国第三大杀人狂魔。当时案件刚发生，西安给相邻各省作了通报，m市接到通报后也加紧了车站之类交通场所的核查，a4舍的一个在押人员就因为是陕西口音，随身又带有大量钱钞，因此被车站派出所收容审查。但这名在押人员交代的姓名车站派出所却查无此人，当时查案的条件有限，还没有现在的dna技术，所以尽管车站派出所上报道了局里，但除了怀疑暂时把这名在押还没有办法。最后局里让监管处就从看守所调来一个留所的已决轻刑犯来卧底作线人，专门调查此人。王大海已经是二进宫，当然明白有立功的机会很不容易，为了能早点回家，义不容辞的便从隔壁看守所转了过来。廖干对四哥明令了不准为难王大海，让四哥要帮王大海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免得打草惊蛇引起此人警觉。同时也吩咐四哥要随时报告监舍的情况，只是没对四哥说西安的案情。

刘涛听得最好奇的就是廖干让王大海去接近的人，可是听来听去两人在办公室一直就没说出名字，就算说出名字刘涛也认不得，监舍里的人刘涛只知道四个人的名字，加上这会儿新来的三个也才七个名。

轮到刘涛，看到廖干谈话和蔼的样子和收舍时的威严完全变了样，刘涛心里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填完个人情况的表格，刘涛小心的跟廖干点了点头，看廖干没了别的吩咐，刘涛才出办公室和四人一起列队随老勤杂回了监舍。

。

刚回监舍几分钟，四哥又被廖干召见了去。因为没有劳动，舍友们都很开心，各自几个人在一块儿蹲着、坐着，聊天玩耍。老李和叫作大七条的老年人在石桌上下着象棋。陈文光本想给昨天新来的继续上规矩课，但见四哥不在又难得休息，便自己也跑去和叫作小九条的精壮汉子下起了五子棋。监舍里七条以上到九条都有家庭来源，所以老李和陈文光下棋玩玩小赌注总是找他们；不过只要一沾到下注，老李和陈文光便不会耍前三铺的派头；因为监舍里的确无聊，如果没人跟他们玩了那更是难熬。

胖子仍然是一付修身养性的姿态，端着用老勤杂那求来的开水冲的大茶杯（有机塑料杯子，监舍不准有玻璃杯和沾金属的杯子），在里间的过道中眯着小眼睛来回溜达着，像是在做晨练。

刘涛溜到胖子身边叫道：“吴叔……”胖子听刘涛叫自己便睁开眼笑笑说：“怎么，小弟娃儿？”刘涛见胖子高兴，就给他讲起刚才在廖干办公室听到的……

胖子边听边皱起了眉头，小声对刘涛说到：“这些话别再去问别人了，你还小，不要给自己惹到麻烦……”

“哦……”

刘涛看胖子说话好郑重的样子，也悄声的应到。胖子瞄着刘涛有点迷茫的眼睛问道：“哦什么？真明白吗？”见刘涛的样子仍然有点不知事儿，四周又没人，胖子叹了口气便开始小声讲起监舍里的事来……

在舍房里边，老李虽然一脸横样却最是细心，不然四哥不会那么放心让老李管事。陈文光专门教规矩，最是咋呼，童心未泯有点贪玩，每每做事总是要四哥提醒。老九条在舍房里登记的名字是林云，警惕心很重，从不和人多说话，所以又被大家叫作老鬼，不知为啥四哥将他安在第四铺，平常人就算有钱只要是外地人，也会从金鱼缸作起，不然太好玩了他的钱就到不了牢头身上。（老九条真名叫谢云，小黑团伙中一谢姓要犯的表亲，后来才查出，小黑因此在第二年被捕判了死刑，之后越狱是后话）被叫作小九条的精壮汉子叫刘明贵，盗窃案，和老李同乡，老婆又经常送钱，因此安排在胖子前面。

小八条张家诚和小四条刘小弟两个小老广是诈骗又是同乡。和老李下棋是老年人大七条贾道德，贪污案。小七条龙志民45岁，也是诈骗。大小六条都是盗窃，大的叫张小军，小的叫张小兵；刚进来还以为他俩是同案准备要分开的，结果俩人聊熟了，居然还扯得上表亲。大五条温鹏和小五条杨兵都是故意伤害，温鹏说自己是杀*夫，杨兵是打架捅了别人几刀。

大四条兰小勇是**，本来是小四条，不过矮个小老广有点害怕这个西宁汉子，主动要求作了小四条。大小三条李丰和陈兵都才20岁出头，不在家好好务农却出来抢劫。两个二条是昨天新来的。大幺鸡杨大民**小女孩儿，太令人反感，所以四哥从他来的那一天就让他擦地板到现在。小幺鸡李洋洋人小单薄，17岁，父母离婚没人管才跑去盗窃；本来四哥可怜他不让他守金鱼缸，他却主动要守，想来是为了手脚勤快时能得到几只烟抽。

刘涛正听着胖子如数家珍的讲解，老九条却慢慢地溜达了过来……

16章收容审查所—线人的目标

老九条虽然也被大家叫做老鬼，但他一点也不老，和小九条差不多精壮；年龄在值班记录本上登记的也就36岁，比胖子还小；不过面容上看起要比胖子苍老许多。

“牡犊儿，第一回蹲圈子啊……”老九条遛到刘涛跟前很自然的站住问起刘涛。老九条脸上的自然应该是装出来的，因为心理上随时紧张防范的人眉眼之中始终会带点愁，这是胖子后来教刘涛的。

胖子见刘涛有点茫然，知道刘涛没听懂老九条说什么，于是就对刘涛解释道：“林大哥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坐班房。”牡犊儿是小孩的意思，胖子怕老九条套刘涛的话，只想把话题转移，便又接着问刘涛：“第一次进来习惯不嘛？四哥今天还说要让你背监规行为规范哦……”

刘涛昨晚就觉得老九条有点怪怪的，对他自然本也没有多少好感；不过见老九条来问，心里只当老九条是在关心自己，马上小孩子的单纯就表露了出来；也没管胖子是啥意思，满脸笑嘻嘻的对老九条说起吃饭睡觉的不习惯来。刘涛刚进来吧不得多认几个朋友，那管他是外地汉子本地人。直到王大海拿只烟进来找老九条借火，胖子在一边哼哼哈哈，刘涛才住口，

王大海借火将就又摸出三只烟给老九条、胖子和刘涛发起。胖子推推手说不抽烟，老九条一手接烟一手从衣兜里掏出火柴划燃。刘涛本也要抽烟，只是家里还没送钱，又不好意思找不相识的要，这会儿一只烟递到手上，自然也要点燃过一下烟瘾。王大海点燃烟一边说谢谢，一边跟老九条搭起话来。刘涛见胖子在又使眼色了，才反应过来胖子哼哈了半天就是在喊自己走，于是一边吸着烟一边往胖子身边走去；谁知几天没抽了，突然几口居然打得脑袋晕乎乎的，走路也有点打偏，一屁股就坐在了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