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仍是列队按次序打饭，每人两瓢稀饭。伙房打饭的应该把舍里的人都认得到了，从小幺鸡到四哥的稀饭呈现出几个档次：稠米汤——很清的稀饭——清稀饭——稀饭——饭粒冒出了米汤。几十年后刘涛才明白，为什么“伙贼”这个称呼几十年就没变过，是真没变过。

每人两个馒头和一勺泡菜是数了人头后装大盆里一起发的，陈文光让两个三条把分装着馒头和泡菜的两个盆子端进放风场放在屋子中间。所有人都端着打好的稀饭蹲在屋子两侧的墙边，手上的勺子却一动不动，眼睛都望着盆里堆着的馒头和一旁伴着辣椒酱的泡菜……

大家都在等四哥发出发指令。四哥对早晨的各种声音已经非常熟悉，听到放风场的地上响起了铝盆的声音就已经知道大家在盯着馒头，于是懒洋洋的把头望窗口说了一声：“发！”

馒头没有外边的白，咬在口里有一股淡淡的碱味，伙房的犯人自然没有慢慢把碱揉散的细致。稀饭的米粒是一种淡黄的颜色，至于新不新鲜刘涛不知道，只晓得没有家里的好吃。

刘涛打的稀饭属于那种很清的稀饭，不过刘涛正需要水份，从前晚开始刘涛就几乎没喝水了；馒头是不大不小的，也正适合刘涛的胃口，刘涛只是把泡菜全给了胖子，因为本来就很少。

陈文光每次会多留出一些泡菜，四哥偶尔中午要吃泡菜；如果四哥不需要就正好是两个三条的佐饭的好食物，因为除了每周二、五中午吃肉，平时的中午全是青龙过江之类的菜肴。（一根青葱飘在菜汤上叫青龙过江）这样其他人发的馒头和泡菜，就全看陈文光的心情了，不过五条以上的人始终还是比五条以下的要馒头大一点、泡菜多一些。（监狱里的馒头就是大大小小的，不知伙贼们是不是故意；都2000年过后馒头才长得差不多大，只是规定早餐之外又卖起了鸡蛋、油条，有点钱的就开始不再吃所里的碱面馒头；几个没来源的三无人员，从以前的吃不饱又转化为撑都撑不下，当然对不听话的牢头们就算扔了也不会让他随便吃。）

吃过早饭，各人便开始了自己负责的内务卫生，四哥已经洗漱完毕，开始坐在他的专用饭桌（石桌）边喝起稀饭，一边吃一边用目光监督着舍里纷纷忙碌着的身影……

监舍之前除前三铺和两个九条外，从八条以下都各自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昨天新来了四个人由老李分别安排给了胖子、广八条和小幺鸡、大幺鸡，让新来的几个人跟着各自的师傅学做内务。

安排内务一般和老大们对来人的喜好程度和来人本身看着干不干净有关，不过像昨天一次来的人多是极少数的情况；一般单独进来的除非是熟人或管教有关照，基本都会从最底层比如守金鱼缸做起，之后如果懂事、醒目再作调整。刘涛刚开始总觉得牢头们爱整人，殊不知刘涛后来自己做了牢头，才明白如果有人一来就太轻松，他就觉得是应该的，又怎么会保持对你的尊重？又怎么会巴结你呢？

胖子负责的是折毛巾、摆牙刷和塑料杯子。胖子让刘涛先看着自己怎么折和摆放，心里用心记着；因为吃完早饭做内务的时间就三十分钟的样子，时不时又来一个人用用杯子，拿毛巾擦擦嘴；而这几样物品放在洗衣台又是最显眼的，如果让刘涛慢慢学到收舍还不一定做得完。

刘涛看着胖子熟练的动作着……牙刷放杯子里分颜色按顺序摆放……毛巾先打湿，然后从三分之一的位置在挂毛巾的胶绳上开始对折两圈……总之一切摆放整齐划一……

新来的中年人本来安排跟广八条擦两道门，也就是监舍门的里面和里间的铁栅栏门，中年人却主动和昨天中午来的大二条换，去和小幺鸡学起刷厕所和守金鱼缸，小幺鸡抽着中年人发的烟，笑咪咪的和中年人边做边聊着天，两个光头在厕所及腰的水泥隔断中时隐时现……

老九条和叫作小九条的精壮汉子靠在里间的铁栅栏门边一边聊着天，一边又不时的朝着厕所的方向望望……

四哥和老李、陈文光坐在石桌周围说着话，看着身旁有人经过又把声音小了下来，不时的比比手势……

广八条指点着大二条仔细的扣着舍房门上风门的缝隙，把早晨打饭漏在缝隙里的饭粒挨着弄出来……

新来的小二条，在大幺鸡的指挥下，在里间的过道尽头打起百米冲刺的起跑姿势，上身扑地，然后两腿一前一后猛蹬地面，两手推着打湿的布条飞快的向前冲着……“这不是日本动画片里的一休哥……”刘涛看着小二条在地上飞快的动作，想起了动画片里边唱歌边推地板的一休，想笑又不敢出声，估摸着自己会不会也要学一休……

八点钟的早班收舍就不像昨晚那么突然了，老勤杂站在监舍外面的大坝子中间像皇帝早朝前的太监，扯起尖尖的嗓子高声喊道：“收舍了！收舍……”

每天的早晚收舍都是由当天的值班管教来执行，第二天要在管教干警早会后才交班，所以收舍还是威武的廖干身影；口号早晚一样，程序也没什么不同……

收舍完毕，廖干在出舍房之前，在里间的铁栅栏门口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子定眼看了看舍房里的每个人。刘涛看到廖干的目光扫到自己时，已经差不多完全放松了的心里又微微紧张了一下……

廖干最后把头转向四哥说道：“昨天新来的，做指纹，照相，理发，你记得早会后打报告；今天是所长值班，注意舍房卫生和安全……”

我知道有许多人不喜欢坐过牢的人，我写出自己的经历一方面是从没人完整的讲述过中国整个监管场所的故事，所写的不是看守所就是劳改队，对其他地方就从未介绍......二个方面是对往事的一种追忆，每个人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许多人认为我洗澡时回忆的那一段不是真的，是在编......

我可以绝对的说都是真事，从劳教所越狱已至于别人谣传我是青运会的长跑冠军.....

挖鱼塘就真挖出了三国古墓，省上的考古队在我们中队上边的干部寝室住了三个月......

搬新看守所的前一夜，因为怕第二天忙不过来，提前一晚给所有在押上绑，整个监舍区域都是此起彼伏的“国际歌”歌声......

老看守所的水泥通铺以前是床，由于有人被犯人打死藏在水泥床下，而全部把床撬了弄成钢架铺的地铺......

还有很多，我只想说许多亲身经历的事是编不出感情的，要编我也不会用监狱的标题，好多次发文都说敏感不能通过......

15章收容审查所—线人的秘密

廖干走后，四哥主持了与晚间相同的早间总结，每天早晨收舍之后要到8点半管教干警早会开完交班才能结束。监舍的早间总结，也就是检查点评一下早上的内务卫生和昨夜有无什么怪事或异常发生。早晨有点急躁的牢头四哥几句话就了结完毕，没话讲的时候每个人就端端的打着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名为反省；众人有的望着天花板反省，有的闭着眼反省，有的……只是除了脑袋、眼睛，身子却坐得很是端正。反省时只要不乱动，四哥也不会太苛刻大家，自己只把身子偏在一边和老李抽起烟来。遇着四哥心情较好的时候，陈文光也可以抽只烟放松，否则他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的盯着大家，和大家一样不能乱动。